大夫话说到这里,花绽也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心里也紧张起来了。
不过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了孩子的这三个月来的颠簸,身体确实一直在垮下去。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花绽点了点头对着大夫说道:“那就麻烦大夫了,我会按时服药。”
将大夫送出门去,有宫女来传话让花绽自己先歇息,今天王妃不会再过来了。
花绽应了声,偌大的帐篷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忽然之间变得空落落的,空落的有些孤独。
难得来的清闲,花绽拢了拢外衣撩开帐篷向外看去。
重重的人头黑压压的一片,到底有多少人她心里大约有个数,除却了震撼还有紧张。
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竟然还惦念着嘉峪关的那一位,他病好些了吗,城内是否安定下来。城中只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将士,乞颜拓的人一旦要攻城,那些个将士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他会怎么样,嘉峪关会怎么样,一切都是一个未知数。
那个人明明将她伤透了,可是她还是放不下。
回到屋子内花绽四处探寻了一下,想找点方便随身带着的东西,然后离开。
将桌子上还剩着的精巧点心拿布包起来,花绽四处巡视的目光忽然锁在了靠着帐篷的矮柜上,抽屉并没有完全关上。
虽然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去靠近。
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她伸手拉开抽屉眉目一跳,她找了许久的东西,父亲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就这样随意的躺在抽屉之中。
似乎什么东西在你想要得到它的时候一定得不到。
可是无意的时候就会这样随意的出现在眼前。
将遗诏展开来,随意的扫过,内容与当年知道没无差池,花绽连忙将东西收拾好拿手绢包裹好塞入怀中。
拢着外套试探着往远处走了几步,似乎并没有人在意她的举措。
又走了进步见没有人跟上来,花绽心里一阵跃动,一颗心扑腾的似乎快要跳出胸膛,就趁着这个时候一路往西到了嘉峪关。
将这里的情况告诉赢祀,一切都还来得及。
夜色还深,远离了大队伍扎营的地方光亮一下子少了许多,只剩下白色的月光照耀着,花绽穿的衣服颜色深并不引人注目。
她走的并不快,动静小小的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完整的路线她并不知道,但是看着月亮勉强能分出方向,知道现在朝着西北方向走是向嘉峪关的方向,心中有些怕乞颜拓一旦发现会派人追上来。
她挑靠着树林的地方行走,并没有去走向大路。
这样的一路奔波,心中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些有的没的事情,只是一路走着心中不免想起来花凝眉。
她还是依赖着自己的姐姐,姐姐待她也一如从前。
可是现在她的行为,分明就是一场背叛。
不知道花凝眉在发现的时候会不会愤怒,生气和……失望。
花绽不敢去细想,她现在心里想着的只有嘉峪关那些人命,如果他们不知道在城外藏了这么大一只军队,那么后果将是屠城。
寸草不生。
心中凭着这么一股劲,她分秒不敢停歇,可是毕竟她是有了身孕的人,心有余而力不足,连赶路带歇息的走到了天麻麻亮终于是没了气力。
扶着树喘了几口气,花绽回头看了看,已经离营地很远的距离了,一时半会不会再被追上来。
这才松了一口气靠着树坐下来,从怀中掏出点心简单的吃两口。
还没歇息上一会就听见马蹄的哒哒声路过,听着声响不像是急促赶路的,倒像是路过的人。
嗒嗒的马蹄声让累的几乎瘫痪的花绽眉目一跳,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了。
没有犹豫她站起来,藏在树后向着马蹄的声音看过去。
远远地看过去,似乎是个过路人,风尘仆仆的原本像是青色的衣服也染上了一层灰蒙蒙,那个人将脸用厚布包裹的紧紧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但是从他的装束和马上的包裹看来,都像是皇城那边赶过来的。
马鞍上的装饰是皇城最常见的,长舒了一口气花绽从树后冲了出来,飞奔着双手伸开挡在小路的中间。
这一片只有这么一条蜿蜒的小路,骑着马的人似乎是倦极了,骑在马上有些心不在焉的,忽然冲出来这么一个人,马惊了一跳,长嘶鸣一声,连带着马上的人也吓了一跳。
看见眼前的人,马上的男人一手勒住缰绳猛地回过神来。
晃了下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男人向着马下的人看去先是有些气恼,正准备责备怎么这样冲出来还要不要命,可是目光落在马下的人身上男人似乎是楞了一下。
眸子有些迷离的呆滞住,任凭自己身下的马怎么躁动不安他都不为所动。
花绽见马停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扬声问道:“请问您这是要去哪里?”
那个人不说话,也不动,就是定定的看着她,那双隐藏在布巾后面的眼睛似乎连眨也舍不得眨一下。
这个人的反应让花绽呆了一下,可是看着那个人虽然奇怪但是总觉得莫名的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可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喂,您好?”花绽犹豫了一下,再次扬声叫到。
高高在马上的男人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跃身下马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然后拉下了自己的面巾,干枯的唇开合了好几次却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
拉下面巾来的那一刻,花绽也呆滞了。
像是被重重的击了一锤。
一瞬间的恍神让花绽猛地退了一步,就像是梦一般,她伸手在眼前晃了晃,面前的人并没有消失掉,还是那样笔挺的站着,笔直的脊梁似乎能撑起天与地。
“丘……”她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丘忘机?”
试探的语气,满满的透露出不可置信。
这个人难道不该是正在皇城,伴在君王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怎么会在这个时间,一个人独身一人风尘仆仆出现在这个地方。
“绽儿……”丘忘机轻轻地唤了一声,像是在呼唤着一个梦中的人。
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花绽在惊讶,他也是同样的惊讶,将面巾完全的拉下来,他脸上的喜悦清晰可见,“你怎么在这儿?”
心中同样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是花绽知道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一切都是不合适的,乞颜拓的人随时都可能追上来。
她一手拉住丘忘机的手臂,抬眉说道:“先不说这些,这里不安全,我们换个地方再说。你要去哪里?”
“……你要去哪?”
本来想说我要去找你,我已经找到了你的丘忘机犹豫了一下才换了个说辞。
隐隐约约之间,花绽似乎是有点明白了谢景忱的意思。
他说她天真的那一刻,花绽再也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找不到昔日那个少年一丝一毫影子。
眉目微微一跳,花绽脸上还是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抬起眼睑看了一眼景忱,她轻轻地咳了一声说道:“景忱……你想怎么样?”
她那声景忱,叫得软绵绵的,有那么片刻景忱感觉自己的心微微一动,似乎都要心软了。
可是他没有选择去做那个老好人。
书上总是讲善恶终有报,坏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如今在谢景忱看来,这完全是那攥文的庸庸俗人的自我意淫自我满足。
这些人都只愿活在梦里,不愿睁眼看看现实,看看那些所谓的坏人活的多好多快活。
垂下眼睑想了想,花绽只看见谢景忱的眸子被掩藏在狭长的睫毛下,看不清猜不透,只让她觉得冷,觉得不知所措。
谢景忱这一想,想了大概有一柱香的时间,然后才缓缓抬起眼睑对着花绽珠光宝灿的一笑:“花绽……”他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像是怕惊到了眼前的这个人一般,“你和我走好不好?”
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花绽抬眼疑惑:“去哪?”
“天高海阔,”谢景忱说着抬眼看了看天,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想去哪里都好,我们两个人,我一定让你安安稳稳的。”
花绽看着他目光中闪亮的光芒,就像是似曾相识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的目光。
那目光逼得她忍不住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然后才喏喏说道:“可是……我只想在这里,我哪也不想去。”
“我喜欢你,”谢景忱又逼近了一步,低头看着花绽:“所以你必须去。”
话说到这里,花绽要是还不明白谢景忱什么意思,就是傻子。
她心中一沉,勉强提起精神来看着谢景忱,眉目上挑问道:“你的意思,如果我不和你走,你就不会把药交出来是吗?”
说着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城那么的大,却空旷的犹如死寂一般,收回目光花绽幽幽问道:“就放任这些人去死是吗?”
“是。”谢景忱没有丝毫的犹豫,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花绽苦笑了一下,“苏先生说把药交给了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信任的吗?”
“别人怎么想,我无所谓,怎么看,我也无所谓。”谢景忱看着花绽,似乎眼里只有这个人,“花绽,决定权在你的手上,我尊重你。”
“尊重?”花绽重重重复了了一句这个词,“你如果对我有半点尊重,这个时候就不会用这种事情来威胁我!”
“我没有尊重过你吗?”似乎对于这种斗嘴的事情,谢景忱充满了兴趣,也乐意花绽说一句他接一句。
他脸上还是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笑容,“我以前敬重你,爱护你。可是你呢,”他伸出手想揉揉花绽的头,可是手刚伸出来,就只见花绽猛地瑟缩了一下。
似乎是非常害怕,花绽怕他?
带着点悻悻的收回手,谢景忱漫不经心的搓着食指和拇指,然后淡淡的笑了笑:“洛翎羽完了就是燕王,你至少该给我机会。”
“如果你不给,那我只好自己来拿。”
听到这样的话,不知道是紧张过度,还是胸口难受,花绽心口泛出一阵一阵的恶心,想吐可是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一阵一阵的干呕着。
这一幕落在谢景忱的眼里,心中又是冷冷的一笑,他终还是伸出手揉了一把花绽的头发,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柔软。
就像是上好的天鹅绒,让人爱不释手。
对于好的东西,有的人是欣赏,有的人是爱慕,有的人是占有,还有的人是摧毁。
而谢景忱与这些都不大相同,他对于美好的东西摧毁他不忍,占有他不屑,他想要做的是打碎了重塑,让他彻彻底底变成自己想要的那个。
“恶心的要吐了?”谢景忱温柔的问,像是真心实意的关怀。
他这句话问出来,花绽终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吃的东西少,吐出来的也不过一点酸水。
她吐出来一口,眼角就沾染上了些许的泪珠,这一瞬间她感到了委屈和难以置信。
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脆弱过,因为一句话就会崩溃到难以自抑。
“别哭,”看到她眼角那颗晶莹的泪珠,谢景忱伸出手替她轻轻地擦去,那冰冷的脸颊似乎寒冰一般,彻骨的冻人。
这点泪珠,让景忱想到了第一次花绽让他心动。
那场梅间醉酒,花绽斜斜的倚在树边,白的月光白的人,如今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点点淡去,最终只留下一点点的回忆。
即使她难过到这样,景忱也没有放过她,逼近了一步问到:“你想好了没有?”
“你把解药给我吧……”花绽疲惫的说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谢景忱漫不经心的说道,狭长的眉角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
“如果我不同意……是不是你就……”
没等花绽问完,谢景忱就肯定的接过她的话,不给她余留一点抱有幻想的机会,“是的。”
她本是不讨厌的景忱的,甚至可以说疼这个孩子,喜欢着他的性子,抬起眼睑再看了一眼谢景忱,将他的样子深深地刻到自己的眉眼中,花绽终是放弃似得点了点头,“好。”
她说好,说完了仿佛是力竭了,终是散散的倒了下去。
谢景忱嘴角擒着一抹满意的笑意,伸出一只手稳稳的托住花绽,轻弱抚柳不堪一击的身躯在他的手中宛如一根鸿毛,只要一用力就可以碾个粉碎。
掂了掂怀中的人,谢景忱遥遥看了看燕王暂居大院的方向,沉思了一下转身消失在晦暗的天空之下。
呼吸都有些困难的赢祀,被巨大的声响惊醒,看到一手扶着门脸色铁青的儒意微微的颦了颦眉头,以儒意的性格不会是这样不沉着稳重的人。
果然,儒意看着赢祀脸色铁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