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坐乌篷船
百鸟尽2019-09-09 12:054,341

  若说她对洛翎羽有没有一分真心,自然也是有的。

  可是有那又能如何呢。

  洛翎羽望着他,四目相对,他的黝黑的眸子深邃如海,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花绽叹了一口气,抿住下唇点了点头。不舍得人又何尝只是洛翎羽,她的心又何尝不是满满的不舍。然而舍得、舍得,唯有舍才能有得。

  心情有些低落,可以有新的生活,和将要告别苏先生还有洛翎羽的失落,交织在一块,五味杂陈,并不舒服。

  垂了垂眉,花绽对门口的侍卫打了招呼,自己走了出去。

  在燕王府不远的地方,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这时候太阳刚刚下来,天色暗下,大红的灯笼都被挂了起来,火红的光芒将整条街都照的明晃晃的。

  这里的夜景比起白天的灰蒙蒙,多了许多的热闹。

  花绽托腮趴在桥上,心中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单就看着不远处摇摇晃晃的乌篷船,船家船尾点了红灯笼,小船像一片浮在水面的落叶一样轻轻旋转。

  “在看什么?”她正发着呆,身边却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花绽连头也没回,这个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过耳不忘,太动人太温柔,这声音在耳边就像是一股潺潺流水。

  除却燕王还有谁。

  托腮趴在桥栏,花绽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本王听下人说你一个人出来了,不放心,这不就跟过来了。”燕王站在她的身边,也看着湖面,没有去看身边的人。

  知道她这个时候的样子,心情像是不好,他也不去招惹她。

  “哦。”应了一声,花绽又把目光移向那飘摇不定的乌篷船上。

  轻轻的拍了一下花绽的肩,燕王语气轻松的问道:“走,我带你去坐船玩吧。”

  说着也不容花绽拒绝,隔着衣服拉住她的胳膊就往不远处的船案走去,花绽挣脱不开也不想挣脱,干脆就被他拉着摇摇晃晃的走。

  两岸还有着巡场的戏台子,正在唱着大戏。

  虽然人烟稀少,但丝毫也没有影响到戏台上朗朗的歌声。

  东风吹暖娄江树,三衢九陌凝烟雾。

  白马如龙破雪飞,犊车辗水穿香度。

  绕吹拍拍走烟尘,炫服靓装十万人。

  额罗鲜明扮彩胜,社歌缭绕簇芒神。

  绯衣金带衣如斗,前列长宫后太守。

  乌纱新缕汉宫花,青奴跪进屠苏酒。

  采莲盘上玉作幢,歌童毛女白双双。

  梨园旧乐三千部,苏州新谱十三腔。

  假面胡头跳如虎,窄衫绣裤槌大鼓。

  金蟒纩身神鬼妆,白衣合掌观音舞。

  观者如山锦相属,杂沓谁分丝与肉。

  一路香风吹笑声,千里红纱遮醉玉。

  青莲衫子藕荷裳,透额裳髻淡淡妆。

  拾得青条夸姊妹,袖来瓜子掷儿郎。

  急管繁弦又一时,千门杨柳破青枝。

  浓妆重彩的背后是张什么样的脸,华丽戏服里又缝着怎样的故事,生活里有的,故事中讲的,聚散离合,悲喜忧愁,酸甜苦辣,阴晴圆缺,统统搬上舞台,流淌成有声有色的历史,满足了多少平淡而不甘平庸的心。

  被燕王拉着,花绽侧过头还流连不舍的看着正在唱歌的戏子,去年的这个时候明明比这个时候还要热闹。

  可是如今站在这热闹之中,花绽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像是过往的种种都已经成了尘烟,再也寻觅不到半分。

  递给了船家几枚铜板,燕王拉着花绽上了乌篷船,花绽还神色不定的发着愣。

  摇了摇发呆的花绽,燕王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的说道:“出来散心,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河岸,说道:“看。”

  顺着燕王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向的地方,花绽抬头看去,一时间两岸的房舍慢慢远去,月光、红灯笼、房舍都倒影在水面中,坐在船板上,随着小船摇摆,这片刻的惬意倒像是偷来的。

  目不转睛的看着一切,以前这些东西并入不了花绽的眼。

  要讨她的欢心,非得要大束大束的烟花,绽满半个天空,才能让她感到快乐和好玩。

  可是到了如今,就这样一点小小的欢快,就让她感觉到了来之不易。

  而站在身边的这个人虽然不是丘忘机,却也不令人讨厌。

  他愿意来陪她,好像就已经足够了。花绽所求的不多,心中还是有些感谢燕王,虽然平时总是显得很厌烦他,但是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抬头看着燕王轻轻地笑了笑,花绽低声说道:“谢谢你。”

  燕王一双乌黑闪亮的眸子里宝光流转,竟是有些动情的意思。

  双手拢袖,燕王把目光投向远处,缓缓的说着:“年少的时候,总觉得愁苦,感觉自己背负了太多,作为一个太子就像训场上的一个靶子。人人都盯着,找着机会就要射上一剑。”

  微微笑了笑,燕王看向花绽,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眸子温柔的像是要溢出水来:“那时候总是不开心,可是如今落魄到了这个地步,反而会为这一点小事觉感觉到快活。”

  “比如在这一艘小船上,看着夜景。”说着他望着花绽,忍不住伸手替她理了理,她那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又比如看看你。”

  最后一句话又忍不住打趣,逗逗眼前的人。

  可是这一次出乎意料的,花绽却没有跳脚,也没有打开他的手,知道他是特意安慰自己,让自己纾解心情,别人待她好她总是不忍心伤害。

  此时抬眼看着燕王,对上那双眸子,不由自主的陷入那深深旋涡。

  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花绽笑了笑,打趣道:“有没有人嫉妒你的美貌?”

  抬手摸了摸自己清瘦的脸,燕王也笑:“怎么,你觉得本王好看?”

  忍俊不禁的噗嗤一下笑出声,花绽点头:“是,我嫉妒王爷貌美如画。”

  被这样奚落,燕王也不恼,反问道花绽:“你知道消除嫉妒的办法是什么吗?”

  “是什么?”花绽好奇的歪着头看着他问道。

  依栏燕王看着不远处的街景淡淡的说着,“要么摧毁它,要么占有它。”而后对着花绽轻轻的勾嘴一笑,“有人妒忌你的容颜,所以摧毁了它。你若是嫉妒我,不如占有我。”

  他语气平静的说着如此不要脸的话,仪表堂堂威风禀然。

  捂着嘴噗嗤笑出声,花绽看着静静荡漾出波澜的塘水,夜色暗下来并看不清水中的倒影。

  发丝在风中飞散,花绽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见花绽没有恼自己,燕王双手拢袖也看着远处,淡淡的说道:“急管繁弦,烟景长街,溶溶月色之夜,闲闲太平之居,而本王则倚栏听风,把盏邀星。庸庸一世,也快活一世。”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清淡,目光炯炯如同星光璀璨,衣诀在风中翻滚飞扬。

  笑了笑,花绽疑惑:“你一个王爷,就如此抱负?”

  “抱负自然不是如此,”转过身,俯视着清瘦的花绽:“人活一世总要有混沌半刻的时候,你不是问我愿望吗?本王也就是那么一说。”

  “庸庸一世,也快活一世。”花绽念叨着这句,扬起嘴角摇了摇头,若不是花家突逢大难,或者这就是她的一生。

  触手可及的平淡一生。

  而现在已经身不由己,经历了许多,成长了许多,也与这样的生活越来越远。

  没想到这样高高在上的王爷,也和凡人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也想要懒散的生活。

  “那为什么不干脆就过这样的生活?”花绽问道,“你如今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随性而至好好的过着不好吗?”

  明亮的眸子沉了沉,燕王抬头看着远处,乌黑的长发在身后飞散,整个人显得贵不可言:“有时候人活着不是为了自己活的,本王坐在这个位置,不得不去做。”

  说着他回头看着花绽,眸子乌黑发蓝,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见尽头,“就像你的父亲,就像洛大将军,都有着自己的责任,本王也是。”

  幽幽的想了想事情,花绽有些不解的发问:“皇位就那么好吗?”

  嘴角擒了一抹笑意,燕王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全天下就那么一个位置,如何不好?”他叹了一口气,“他是我的亲弟弟,如果他一定想要这个王位,本王会给他。”

  “只是,他的心性暴戾。父王给了他改过的机会,可是他没有,弑父囚兄,这样的人就算放在常人之中,就已经十恶不赦了。”燕王悠悠的说着,眸子中流光溢转,思及往事他没有半分难过,只是淡淡的一种沉静。

  “将祖祖辈辈守护下来的国土,交给一个暴戾的人,如何可以?”

  他说着又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像是这样的事情即使说给了花绽,她也不会懂。

  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旁人永远也体会不了,猜不明白。

  伸了一个懒腰,燕王懒散的说道:“所以才要努力啊,你不是也要本王多努力一点吗?”

  花绽忍俊不禁的笑了笑,摇着头说道:“王爷记性倒也不错。”没想到许久之前一句无心的话,他竟然还记着。

  抿了抿嘴,花绽这才笑了笑说道:“难怪父亲一直夸你,说你是一个好的君王。”

  “怎么?”燕王也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你不这么认为?”

  “哼,”扭过头去,花绽带着笑意的假装怒气冲冲的说道,“我觉得你就是一个登徒子。”

  被指责的燕王一点也不恼,伸出手将花绽掰向自己,让她与自己对视,轻声的说道:“你又何曾见过本王对别人如此,本王是真的喜欢你。”

  日常的表白又开始了,花绽正准备怒,可是对上了那双眸子,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也不忍再挣扎了,那琉璃般的眸子仿佛一戳就会破,花绽只敢小心翼翼的看着。

  “本王既然喜欢你,你是否嫁人,是否毁容,无论什么都不能影响到这份感情半分。”他抚在花绽双肩上的手,微微的用力,让花绽不要躲闪开目光。

  “国家大事自然非同小可,儿女情长却也不是小事,男欢女爱本是人性本欲。”燕王说着。

  白月光散下来打落在洛翎羽的头顶,落在那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垂下一道阴影,阴影下的眸子是无妨阻挡的情深。

  “本王不求你即刻接受,也应该给一个机会,不要见到本王就避而不见。”他摇了摇花绽的肩膀,轻声的问道:“好吗?”

  被那修长的臂弯围绕,那深情的目光将她笼罩的无处可藏。

  这个人似乎哪里都好,人人都夸赞他,可是他站在她的面前,她似乎也看不出有哪里好。

  可是换一面来看,他似乎不介意把自己不好的、无理取闹的一面给自己看。

  不介意让她看到不是那个优秀的,完美的自己。

  抿嘴忍不住笑了笑,花绽被他摇的烦。

  有心想要嗯一声,可是想到很快就要离开,过回那种平淡的生活。

  花绽还是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不,还是做朋友吧。喜欢这种事情勉强不来了。”

  站在面前挺拔无比的燕王,忽然就垂下了肩,耸拉下去像是一只可怜兮兮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花绽……”

  这酥麻的一声直接痒到了花绽的心里去,没忍住轻轻的锤了一下面前的人,花绽笑出声来:“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有没有王爷的尊严了?”

  看见她笑,嘴角扬起来美得不可方物,燕王没忍住一下子抱起花绽,然后举了起来。

  举着她晃了一圈,不顾花绽的尖叫,燕王笑着说道:“没有尊严,要你,不要尊严!”

  又是这样一个无耻的登徒子样子,花绽扭着要下来,怕她伤者自己燕王将她轻轻地放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本来恼羞成怒准备给他饱以老拳的花绽,对上那笑意,跺了下脚已经举起来的拳头终于是没有落下。

  连她自己都被逗得气笑了。

继续阅读:第80章 多喝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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