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曳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眉头紧皱,从未舒展开过,上前拍了拍她的手,朝外走去。
“上去吧,记得……算了。”姚曳似乎想要叮嘱始终在台阶下站着的纪朗琛两句,可是后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已经在生意场上打拼了数十年的纪朗琛,无论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做到面不改色。
唯有一人例外,那人便是二楼最右侧房间内的女子。
喉结颤动,纪朗琛背部线条僵硬紧绷,上楼梯时,连腿都不记得弯了,越往上走,便越觉得行走艰难。
心绷得紧紧的,像是有一双大手死死地攥着,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想见到念婉,又害怕见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去打破五年的陌生,他更怕再次在她的脸上看到类似悲伤的神情。
那样,他会心疼的。
在台阶下看,走廊是那么长,可现在,又是那么短,还剩下五十厘米的距离,他便能将念婉拥在怀里。
推开门,小房间内,打开用来透气的窗户吹过来一阵风,轻薄的乳白色纱窗被吹起,盖在坐于窗边的虞念婉身上。
时间好似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看到身体单薄,处处透着脆弱的虞念婉时,纪朗琛感觉心脏绞着痛,他有些恨了,恨自己的自私,他怎么忘了,念婉那么敏感的人,忍受五年的寂寥,会有多难。
“婉婉……”他学着姚曳的语气,站于门口处,轻声地唤她。
声音很低,低到好似风一吹,便消失了痕迹。
低着头,垂着双眼,将所有的悲喜隐藏于黑暗中的虞念婉顿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摊开的双手,那里满是指甲的痕迹。
“婉婉,好久不见。”不是虞小姐,不是陌生的语气,而是颇为亲昵的昵称,婉婉。
虞念婉愣住了,缓缓抬起头来,如同小鹿般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双眸茫然,好似蒙了一层雾,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被直白注视着的纪朗琛并没有不喜,反而嘴角微扬,迈开腿,逐渐朝她走近,在她身前蹲下,仰着头,回看向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朗琛笑了,笑得明媚且爽朗。
那还是虞念婉第一次见到他笑得那么大声,就像是少年时的模样。
五年过去了,纪朗琛就像是变了一个一样,也说不上来哪里变了,只是,虞念婉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纪朗琛很不对劲。
他眼里带着兽性的血红,深邃如枯井的褐色双眸,满含着像是看到猎物一样,誓要不缠不休的戾气。
可他的表情又是那么温柔,嘴角的弧度满是宠溺,好似他双眸所倒映出的人影便是他一世的珍宝。
她的懵懂,触动了纪朗琛的心,握住她的双手,抚上自己的脸,“五年没见,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带着撒娇,讨好的语气,让虞念婉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真的老了?”她太久没有回答,纪朗琛便蹙起了眉,故作担忧地含着委屈。
他声音中的低落,让虞念婉心中一疼,连忙摇头,安慰。
哪怕眼前的这个男人伤她再深,她也是不舍的,不舍这个被她放在心底深处的人,有任何难过。
她眼底的疼惜和爱意太过于明显,充溢到快要涌出来了。
纪朗琛本该是感到欢喜的,不知道为什么,满怀的欢喜却被撕心裂肺的心疼压住了,想到自己干的蠢事,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懊悔的纪朗琛身上原本的柔和不再,反而满是戾气。
虞念婉有些担心,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无声地,担忧地望向他。
只是这一瞬间,纪朗琛周身快凝固的空气变得柔和了起来,他的眉眼逐渐温柔,低下头,拉着虞念婉的手,皱着眉看着她满是指甲印的掌心。
这都是因为自己而受的伤,想到这一点,纪朗琛的眼前便变得朦胧起来,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被突然抱住的虞念婉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纪朗琛右手轻拍他的后背,带着抚慰的性质,“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或许是纪朗琛的语气太过于温柔,也许是他的怀抱太过于温暖,仍或者是五年的压抑,让虞念婉已经有些崩溃,哪怕她心中清楚,再不应该,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脆弱的情绪。
眼眶红了下来,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个人的时候再怎么难受也可以拼命地忍耐,可一旦见到能够依靠的那个人时,顿时所有的委屈都涌了出来。
原本只是有一点儿伤感的虞念婉,被纪朗琛抱在怀里,五年来的失望,悲伤全部爆发出来,压抑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很快就浸湿了纪朗琛的衬衫,感受到腰间温热的水意,纪朗琛的心也在抽痛着,坚实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抱着怀中的人儿,一手拍着她的肩背,一手顺着她的头发,无声地安慰。
在汹涌,杂乱的情绪影响下,眼泪一旦涌出便无法控制,虞念婉哭了半天,才堪堪止住。
见她不再哭了,纪朗琛抽了张纸巾,轻柔地把他脸上残留的泪痕擦干净。
虞念婉呆呆地任他动作,脸上轻微又柔软的触感瞬间传到了心里。
在这一刻,她想,这么温柔的人,自己怎么舍得放弃。
重来一次,哪怕再大逆不道,她也会守在这个人身旁。
哪怕,一切都变了样。
纪朗琛没有留太久,哄着哭累了的虞念婉睡下后,便下了楼,临走之前,百般不舍,最后还是没忍住,在昏睡的爱人额头处印了一个吻。
又拍了张她睡熟的照片,以备想念时聊以安慰。
虞润知和姚曳两人还在客厅等着,宽长的沙发各坐一方,估计还是还在闹脾气,见他下来了,便探着头往楼上看。
“她睡了。”纪朗琛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沙哑。
姚曳知道,这是他动了情的表现,说到底,这五年的时间,伤心的远不止一人。
哪怕,虞润知再看不上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底也有些许安慰,毕竟婉婉已经失眠太久了,每晚只能依靠大量的安眠药才能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