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年轻人过来的,晓得旧情复燃有多容易,多吸引人,可是,绝对不行,他们两人之间的辈分,甚至连亲戚关系都没过五服。
这让她怎么坦然接受。
对方的纠结,纪朗琛自然是心中清楚的,他确实没有办法去改变两人辈分的差别,但是他在心底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轻易放弃,哪怕背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伯母,我这次过来是为了见念婉一面。”纪朗琛没有动,目光坚定地看向她。
“见了又能怎么样,再让我女儿伤心吗?!婉婉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哑了,瘸了,疯了,这都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逼她去死?!”
本就攒了一肚子火气的姚曳彻底地爆发了,她本就是怨的,怨纪朗琛的出现,怨他对婉婉的好。
“她没有疯。”纪朗琛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压低了声音低吼。
他不容许有人说念婉的坏话,哪怕对方是她的父母也不例外。
被吼了一顿的姚曳愣住了,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有说出这样的话来,苍白的嘴唇颤抖,终是无力地捂着脸跌坐在沙发。
“我知道,我知道她没疯,可是别人不信,她自己也不信,朗琛,纪朗琛,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便是放在心尖上疼着,宠着的,我看不得她受委屈,也看不得她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要是有本事,有能耐就让她好起来……”
哪怕到最后真的走到一起,她也权当没有看见。
身为一个母亲,她的愿望卑微到尘埃深处。
楼下的动静太大,原本在书房接电话的虞润知都听到了声响,熟悉的声音,让他表情瞬间一变,匆匆忙忙挂了电话,便下了楼。
当看到纪朗琛时,虞润知眉眼阴沉无比,恨不得攥着拳头,直接揍到他脸上,两个人的感情,他女儿变成了那样,可这个男人呢,还人模狗样地站在这里。
这让他怎么不气,怎么不怒!
“姚曳,你疯了!婉婉受过一次伤还不够吗?!你非得让她痛不欲生才满意是不是?!”相守了半辈子,这是虞润知头一次直呼她全名。
捂着脸的姚曳身子抖了一下,没有回话,她在装傻。
也在期待,期待能够出现奇迹。
见她默不作声,虞润知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噔噔地冲到他面前,直接推着他往外走,“滚,你给我滚出去!”
“伯父,念婉需要我……”我也需要她。
他们是彼此的救赎,只有相逢,相爱,才能将对方从淤泥中救助出来。
纪朗琛身形高大,正值壮年,连半步都未曾被他推动。
“滚!”对于伤害了自己女儿的男人,虞润知怎么可能会给他好脸色看,挥手示意佣人一块将他赶出去。
正当纪朗琛动了挣扎的心思时,砰的一声,楼上传来一阵声响。
是什么摔倒在地的声音。
捂着脸的姚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拔腿就往楼上冲,见状,纪朗琛脸色一变,一把扒开虞润知,也要跟上。
刚迈上台阶就被姚曳拦住了。
“给她一点时间。”让她穿上尊严。
她的话没有说完,纪朗琛却听懂了,紧紧地攥着拳头,缓缓点头,收回了脚步,站于台阶处,透过姚曳的身影朝窄长的走廊看去。
狼狈地摔倒在地的虞念婉蜷缩在绒毛地板上,正对着门口,挣扎着朝床边爬去,她听到了,朗琛的声音。
不是做梦,不是幻听,是真实存在的,就在楼下。
此时的虞念婉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那一瞬间,她想哭,为逝去的五年,为求而不得的思念。
一时激动,不慎从床上跌落,没法动弹的双腿,在此刻就是累赘,她穿着发黄的白色睡裙,披散着海藻般浓郁的长发,趴在地上,慌张地不行。
不可以,不可以,现在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让朗琛看到。
太丑了,丑陋到她自己都无法忍受。
虞念婉奋力爬到床边,扶着椅子想要看看镜子,可,好难,她无法站起,双腿没有一丝力气,就像是坏掉的玩具,除了麻烦,还让她觉得自卑。
这种无力感,让虞念婉忍不住哭出声来,背靠着床边,捂着脸,低声抽泣。
站在门外的姚曳,隔着一扇门,听着她情绪发泄,不知怎么的,也想哭了。
哭了就好,哭了就好,没有任何表情,任何情绪的婉婉已经让她怕了,哪怕在哭,也比游魂要好。
姚曳抹了抹眼角,压住心底的酸涩,推开门,当看到她单薄的,发着抖的身体时,更加难受了,“婉婉,需要什么?妈妈帮你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柔,就像对待只会撒娇,玩闹的孩童一般。
在母亲的搀扶下,虞念婉顺利地坐到梳妆镜前,当看到镜子里双眼红肿,面色苍白的自己时,又慌了起来,手足无措地,胡乱地打开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化妆品,抹在脸上,试图让冷白的面孔变得红润起来。
越是慌张,手抖得越发厉害,啪嗒,粉底液从手中滑落,掉到了梳妆台上。
姚曳握住她发抖的手,像是幼时教她用筷子一样,手把手地抹着妆,描着眉,“我们婉婉真漂亮。”
拿着梳子,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墨黑的长发,看到镜子里变得鲜活起来的虞念婉,姚曳叹了口气,认了。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比起生不如死,还是好好活着更好。
整理了妆容,虞念婉被推到衣柜前,细心地挑选着衣服,拿了一套又一套,往身上比着,却哪一件都不满意。
她的手在抖,心在跳,眼眶红红的,粉唇紧抿。
任谁都能看出她的紧张。
过了好久,大概一个半小时,换上一件绿色棉布长裙,化着精致妆容的虞念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觉得不满意了。
是不是太艳丽了些?朗琛会不喜的吧?
眉毛好似也有些浓了,唇是否太淡了些呢?
此时的虞念婉就像是患了纠结症一般,心底乱得不行,低着头,就要去扒身上的长裙,不行的,她还要再换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