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整齐的慕容妍珠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抱着一件貂绒披风走来时,墨翟征正两眼无神地望向她这边。
墨翟征丢了手中的酒壶,朝她招招手,低声冷喝道:“过来。”
慕容妍珠立即在原地停顿住,她眸中闪过惊恐。
刚才不久之前所遭受到的粗暴对待,至今记忆犹新,且历历在目。
而今的墨翟征,变得如此陌生,如此让她惊恐!
通知慕容妍珠赶来的那名侍从,站在慕容妍珠身后,小声提醒:“太子妃,太子叫你过去。”
慕容妍珠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冷颤。
不知是被寒风冷到的,还是被墨翟征吓着的。
“萧云落!”他愤声地低喝而起。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墨翟征一飞速地起身,只一闪身,旋即就来到了慕容妍珠面前。
大手粗鲁地一抓过纤细的手腕,仅一用力,就把慕容妍珠整个人拉扯进了亭子中。
慕容妍珠没握紧住的油纸伞,被寒风吹打下地。
她也因为被墨翟征暴躁的动作,抱在手中的貂绒披风铺盖下地,失去重力的她,也因而跌落在貂绒披风上。
慕容妍珠刚要起身,双眸闪射出狂躁光芒的墨翟征就已经重重地袭来!
“萧云落!本太子究竟是哪里比不上墨凰尘!!”
侍从很明智地闪身离开,离开的时候,还把东宫的大门,关好。
“墨翟征!!”
慕容妍珠泪汪汪地奋力抗争,她怒吼道:“我才不是萧云落那个狐狸精!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此刻,她的心,真的死得彻彻底底的了。
爱慕了他整整十年,最终,得来的,只是他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痴念!
可笑可笑!
但她不愿当这种空壳的替身,她是慕容妍珠!不是狐狸精萧云落!!
体温渐渐被冷寒的风一点一点地抹去。
慕容妍珠闭眼,无望地流下了绝望而痛苦的泪水。
她在他的那双携带着醉意的眼里,就仅是萧云落的一个替身而已。
身上如何的疼痛,她也已经麻木了。
耳边,尽是墨翟征那狂妄低喝,似着了魔般的霸占声音。
“云落……云落……云落……本宫真的好爱好爱你……”
“从第一次见面起,本宫的心,就已随你而去……”
这一刻,慕容妍珠睁开了绝望的眼睛。
垂下的双手也蓦地抓上墨翟征的后背。
只要墨翟征恋恋不忘地低唤一次萧云落的名字,亦之,她就会死死地咬紧双唇,拼命地用指甲抓挠着墨翟征的后背!
一次,比一次用力。
一次,比一次绝情。
破碎掉了的东西,还能沾回原样吗……
寒风狂烈地呼啸而来,将散落在地面上的碎衣布,一一吹拂上天。
风雪环绕着那些碎衣布,越拂越高,直至,被无穷无尽的黑夜吞并得望不见。
寒凉的冷风,再一次,无情地拂掉了一朵朵柔软的白梅。
鹅毛大雪,把整个天凰大陆所有的景物,都覆盖掉了。
墨柏溟被茶噎到,咳嗽得脸都红了。
宁溪柠瞧着他挺可怜的,便伸过手去,帮他顺背。
许是她一开始时的力度用得稍微有点过了,墨柏溟就侧开了身,不再让她继续拍下去。
宁溪柠也不尴尬,哼着声把手收了回去。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墨柏溟没空跟她拌嘴,抬眸就去看对面的墨凰尘,以眼神示意墨凰尘赶快说些什么,好把那个尴尬的话题绕过去。
墨凰尘正苦于没别的话题想要求助一下他呢,这倒好,两个男人眉来眼去的小举动,反倒是引起了安贵妃的注意了。
“你们两兄弟,都已是要及冠之人,面对着种事情,都拿不出男子该有的气度来对待,若将来要成亲要洞房,你俩岂不是要羞死?”
淡定的墨凰尘:“……”
他相信,萧云落能应付过去。
可他殊不知,脸红脖子粗的萧云落心中早已是一片慌乱的汹涌澎湃了。
而且,萧云落还想着该如何求救于他呢!
墨柏溟一边囧着,一边害臊着。
额娘自从看了那本什么金什么梅的书后,思想上的觉悟,倒是越来越与众不同了。
宁溪柠趁此机会开声嘲笑墨柏溟:“老柏,你明年就要及冠了,一个大男人,对这种事情,还羞什么?凰尘哥比你小二岁,你看看人家,多淡定如水。”
从害臊转成脸黑的墨柏溟:“……”
这丫头,一逮着机会,就咬着他不放……
他决定了,再也不管那些同他毫无干系的事情了!他要静静地品茶!!
宁溪柠自然也不会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一人捻起桂花糕,开始慢悠悠地咀嚼了起来。
安贵妃笑颜如花地看回萧云落。
“云落,你若不回答,母妃就当你是不满意尘儿的体——”
“不是!我满意!他、他很行!”萧云落是下意识地就口快地大喊出声的。
一喊完这句话,萧云落就好想……嗯?她直接轻声细语地回答不就行了?她刚才干嘛要喊出口??还喊的这么……大声!
她现在真的好想在地上找条缝隙啥的,钻进去得了……
在一旁恭候着的两名宫女极力抿着唇,好不让自己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萧云落喊出那句话后——
宁溪柠噎住了。
墨柏溟喷茶了。
墨凰尘脸红了。
但好在他有面具遮掩着,所以,外人看不见。
但隐约可见,他那两只并未完全被垂散下来的银白长发遮盖住的耳廓,如火红色的太阳般,极致明显。
“你们已经到了那一步了?”安贵妃露出一个非常慈爱的笑容,她一把握上萧云落的手,“你可有怀上?若是怀上了,就赶紧跟尘儿成亲,免得日后被人道了你的不是。”
脸色爆红到不能再红了的萧云落:“……”
为毛这位贵妃的关注点,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问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雷人!
这叫她又该如何蒙混过去?!
果然!
她就不该答应墨凰尘来这里!
比起去参加那个她厌烦的墨翟征的喜酒宴会,她感觉这样的场景,才更加棘手!
安贵妃惊声地关切道:“你的手,怎会如此冰凉?”
她回头就急声嘱咐一名宫女去准备一个暖手的火盆来。
“孩子,吃了不少苦吧?”
这一瞬,萧云落仿佛看到了……
舞月星——她的母亲。
安贵妃蹙着柳眉,心疼地道:“手寒,对身体可不是什么好事。所谓,食指连心。回头,母妃让尘儿多做些好吃的补品给你。母妃曾教过溟儿和尘儿一些手艺活。他们兄弟俩,也就只有下厨这门技术活做的最好。”
萧云落双眼变得迷迷糊糊起来。
“孩子,你怎么哭了?”安贵妃一脸急切,眼神关爱地看着萧云落。
萧云落感觉眼泪快要掉落下来的时候,就被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拥裹住了。
这个怀抱,出现的真及时。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只要是闻到这道浅淡而熟悉的薄荷清香,总能令她安心下来。
“额娘。到时,尘儿婚事,请您一定要来。”
墨凰尘清浅好听的嗓音撞入她的耳膜里。
当滚热的眼泪真的滑落下来的时候。
萧云落只感到,心里面,满是说不尽的幸福感。
“这是自然的。”安贵妃欣慰地笑了,“尘儿,母妃能见着你成家立室,当真为你感到开心。”
似乎,尘儿认识了这名女孩后,冷淡的性子,都改掉了不少。
如若她也在的话……
想必,她也会为尘儿感到很高兴吧……
墨柏溟也跟着欣慰地笑了。
宁溪柠被感动到直冒泪。
墨柏溟注意到后,就笑话她:“你果然还是同小时候一样,爱哭鬼。”
“你才爱哭鬼!我这叫感动!跟你这种钢铁直男,没什么可聊!”宁溪柠气嘟嘟地撇开脸。
墨柏溟从衣袖里掏出一条帕子,递过去给她。
“不哭的时候,你其实,看着还蛮顺眼的。”
宁溪柠毫不客气地接过帕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弄干净后,就随手把帕子往墨柏溟那边丢回去了。
“这手帕的质量真不怎么样!本小姐擦的好不舒服!你这品位,也太一般般了!”
被帕子盖在头顶上的墨柏溟石化了一瞬。
之后,抓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太和宫。
“宁溪柠!!!”
东宫院落的一座亭子里。
这一边,是满地的碎衣,那一边,是一地的碎陶瓷片。
慕容妍珠满脸惊恐万状地裹着身上被人嫌弃地丢下的外袍。
她满脸都是泪痕,一双眼睛已红肿得不成样了。
而今这般狼狈不堪的她,哪还有昔日里的高贵郡主样?
墨翟征清醒过来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对不起。
而是——
“怎么会是你……”
那厌烦的语气,那严恶的眼神……
就好似,他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卑微的牲畜。
最后,他倒是穿戴完好的离开了,只丢下一件外袍给她。
离开的时候,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
“滚回屋里,别在这丢人现眼。”
呵……
心底里响起一个质疑的声音,她之前,怎么会爱慕上这样一个人?
而后,另一个声音又占据了她的悲观念想。
但造成这一切,不都是因为萧云落吗!
慕容妍珠倏然就裹紧了身上的外袍。
红肿的可怖双眸中,迸发出最狰狞的恐怖毒光。
萧云落!你毁了我的心爱之人!毁了我的幸福!
我定要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