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鹿府,胡商就直接雇了一辆马车,往州中去了。
他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而在李家收的那些礼物并不想沾染,所以走的时候也格外轻快。
李家人过了老半天,才发现府里招待的贵客早就不见踪影,只在桌上寻到留书一封。胡商说有事外出,若是未归,便不必再寻。
这一下子李家上下,可是慌了神儿。
李文举回到府中,又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吓得面色惨白,连声叹道:“只怕是有人说了一些对我不利的话,否则老师身边的书童又怎么会直接弃我不顾,要知道我和他还有两三分面子情!”
这话李家人听着心慌,若是让胡商亲耳听闻,只怕要笑掉大牙,他何时和这李文举有过交情?
这面上贴金的手段倒是流畅的很,只可惜做事首尾不干净,让他胡商听得了信息,坐实了那一封举报的信件。
胡云生是何等看重清名之人,当初皇上请他这位名声斐然的大儒到朝中做官,他都为了自己的名誉推了官职。
得知李文举果真品行低劣,胡云生当即下令,让自己的徒弟改口。
“我听说,那李文举已经和你们打了好关系,”胡云生脸色阴沉的扫视着底下的众位弟子,“从今往后,莫要再和这等小人来往,别污了我胡家书香门第的名声!”
底下的弟子早得了消息,知道李文举会是自己的小师弟,早早来往并无害处,不少人都已经和他表面称兄道弟。
胡云生本来将这当成师兄弟之间融洽的表现,但是一旦李文举被坐实了不可为徒,他表现的也绝情的很。
底下的弟子纷纷应诺,以至于后来李文举求上来,他们连门都不敢开。
胡云生打开鹿老的书信,看罢之后一番沉吟,没想到鹿老在那小小的县城中还寻到了一块良材美玉,如今推荐给了自己。
“苏无垠?”胡云生在口中念叨了几遍,觉得这名字寓意极好,想来给他取名之人在这孩子身上寄望颇多。
鹿老和他是老交情,两人之前在景州发生矛盾,胡云生的大弟子为了让自己这两位师长重归于好,便左右奔波,互相说和。
但那段时间景州有人作乱,山林盗匪出没,胡云生的大弟子在路边遭了匪患,坠下山崖而亡。
这件事情在胡鹿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即使时间流逝至今,胡云生仍然对此不能释怀。
鹿老写来这份书信,也有几分给他推荐一个人选,重新作为弟子的意思。也算是补偿当初他痛失自己大弟子,失去了传承人的损失。
看清鹿老的意思后,胡云生没好气的将这封书信扔在桌子上,目光渺茫起来,口中却嘴硬道:“那老头子真当他能将我如何,凭什么他推荐的人选,我就要收?”
胡商低着头站在一旁,熟悉自家先生性情的他知道这只不过是胡云生口嫌体直的表现。
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到胡云生又叫来胡商,吩咐道:“你再去一趟的小县城,瞧瞧这所谓的苏家后生……是不是真有那老头吹的那么玄乎?”
胡商点了点头,又忽然抬头问道:“先生,那之前李生……”
“李文举?”胡云生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脸上闪过一抹嫌恶,“那沽名钓誉惯会做样子的人,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提起?”
胡商了然的点了点头,看来李文举在自家先生这里已无翻身之地。
那便好,他在李家不告而别的事情,已然是跟李文举撕破脸面,若是让李文举再得到自家先生的看重,那他又该如何与李文举相处?
不过鹿老推荐的那个苏家小子看上去分外谦逊,说不定可以提前打好关系。
胡商年纪不大,却因为常年跟在胡云生身边接人待物,心思要比他那外表复杂的多。
却说这小县城中瞒不住消息,李文举看到胡商不告而别,自然是大发雷霆。李家的下人行走之间都战战兢兢,生怕惹了自家少爷不悦。
李文举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胡商和来时截然不同的态度必然是听说了什么事,便四处打听李家周围的动向。
有人畏惧于李家的财势,说出了看见苏余音和那掌柜与一个青年人闲谈。
李文举想到掌柜被自己过河拆桥之后看自己的眼神,已经认定了就是苏余音伙同那掌柜害得自己丢了前程。
他又想到苏家是个软柿子,又让自己在春风楼丢了脸面,便干脆带着家丁打上门去。
李文举带着七八个家丁冲进村子,顿时吓得陈富过来迎接,口中连连叫着:“李家大少爷,今日……您这般前来,莫不是要去找那苏家的麻烦?”
陈富心惊胆战,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又因为周边乡邻向他投去的目光,不得不硬着头皮询问。
毕竟老爹是村长,这村里的事情多多少少也要维护一下。但至于拦不拦得下李文举肆意妄为,这可就不是他能管的事儿了!
而且出于私心,陈富对于苏家遭难也是颇为幸灾乐祸。
李文举迟疑一下,看看周边这些穿着布衣的村民看向自己畏惧的眼神,便冷笑一笑,道:“本少爷今日来找事,与尔等无关,只需要将苏家所在的方位指明便可!”
果然是来寻苏家的晦气!
陈富松了一口气,肥胖的脸颊上挤出了谄媚的笑容,道:“大少爷快随我来,苏家就在这里!”
杨氏正在屋里淘米,打算将饭菜煮好,而苏余音在灶房中忙活,边上站着帮她洗菜的青月。
一家人本是有说有笑,却听到外头一阵喧哗,接着就是院门被人踹破的声音。
“你们苏家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李文举撕破了自己温文尔雅的面纱,一想到自己丢了前程他便面目扭曲,“既然让本少爷不好过,那我便也毁了你们!”
只见李文举一挥手,对着自己身后的家丁一声令下,道:“把他们这种蓬门荜户给我拆了!”
那群家丁早得了自家少爷的话,打的最狠的能领赏钱,便个个都如狼似虎的扑了出去。
苏余音目光一冷,顺手抽了一根烧火棍,将杨氏拉到屋子里。
再抬头时,她却看到院子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来去如风,眨眼之间,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家丁已经仰翻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