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管家显然和这院子的老仆人十分相熟,老人瞧见苏家人只顾着整理屋舍,连饭都没有来得及吃,还特地从外面带了一些温热的包子。
苏余音谢过老人,先将包子带回屋子和家人分享后,这才咬着包子走出来和老人攀谈。
两人说了几句,苏余音看自家人即将离开白云县,她对白云县的风物还有些留恋,便向老人打听了不少事。这老人也有段时间没有和人闲话,说起来滔滔不绝。
两人正在门廊下交谈,忽然天边一片乌云飘至,老人抬头一看,脸上便露出了担心之色。
像他们这种上了年岁的老者,个个经验丰富,都知道近期白云县未曾下雨。现在乌云飘来,这大雨倾盆而至,必定不止一两日时间。
老人连忙叮嘱苏家人照看好屋上的瓦片,毕竟主人家的房子由着他打理,他又上了年纪,偶尔会有疏忽。
“如果哪处的屋瓦漏水了,到时候你就去隔壁的院子寻我,我来替你修缮一番!”老人丢下这句话,便说要急着回家收被子,匆匆忙忙的走了。
苏余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又看了看已经上了年头的院子,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没过多久,只听天边响起一声惊雷,空气中越发沉闷,再就是一道“哗啦”声。
苏余音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天色阴沉至极,偶尔有闪电滑过半空,随着光影而至的便是振聋发聩的打雷声。大雨更是哗啦啦地下着,恍如天河倾开一道口子,将河水倾斜的人间。
杨氏看到苏余音一直站在窗口担心她受风着凉,连忙过来将她拉走。
在顺手关窗的时候,杨氏瞅了瞅外边的雨势,忍不住叹了口气,杨氏幼年生活在白云县已久,再加上苏余音刚才转达了老人所说的话,也猜到这雨下的不是一日两日。
“可惜了我们安排好的行程,本来只打算在这小院里住上一两日,谁知道这雨一下起来怕是要再耽搁了!”杨氏回头将整理好的被褥包袱重新打开,拿出了自己平常惯用的衣物。
苏余音几人也被她苦口婆心的催着添加衣裳,就担心下雨着凉。
徐姨娘对白云县还有些不舍,看到下雨能够再多留上一段时间,虽说面上不显,可是心中还是有些微妙的欢喜的。
她在杨家可不曾感受到彼此之间其乐融融的氛围,只觉得杨家规矩又大,主仆尊卑有度,主子之间各有算计,反倒彼此离了心。
看到苏余音跑到灶房去烧火,她也跟着凑了过去,瞧着苏余音持刀翻飞的切菜技术忍不住称奇。
“外祖母您还是回到屋子里歇会儿吧,厨房这块地方,可是我的地盘,一定让您吃得舒心!”苏余音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上的食物下到锅中。
毕竟出门在外,衣食住行也不得慢待。苏余音在搬进院子之后,就立刻让自家哥哥出去买了柴米油盐。
白云县靠近水路四通八达,有不少新鲜果蔬。
苏余音伸手拿起一枚西红柿,再看看旁边篮子里放着的鸡蛋。这个时候可不存在什么洋鸡蛋,土鸡蛋十分纯正,就连菜蔬都是无污染的。
她将鸡蛋在旁边的清水中洗过后,随意在木质案板边上一敲。锅里早就用熬好的猪油热好了,鸡蛋一下锅,顿时爆发出阵阵焦香。
徐姨娘没有见识过苏家人的炒菜,看到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嗅着空气中飘散出来的香味儿,忍不住在锅边探头探脑。
苏余音担心锅里溅起的热油烫到了外祖母,连忙将她拉开,三五下就将刚刚烫好的糖心煎蛋撒了盐,放到盘子里拿去给外祖母品尝。
她本来想做番茄炒鸡蛋,按照前世的习惯先将鸡蛋放到锅里热好,再去炖煮番茄。之所以是炖番茄收汁,一来是为了省猪油,二来则是这样番茄汁更能够出在汤汁之中。
等到番茄的汤汁收好了,苏余音在将之前炒好的鸡蛋倒进去。她目光一扫,看见旁边的碗里还放着刚刚熬煮猪油之后剩下的肉末,也随意倒了一部分到锅中。
提炼猪油后剩下的肉末等于在锅中煎炸了许多遍,吃起来还有股焦香。
这回苏长歌因为徐姨娘在厨房中,她没有特地进来偷吃,苏余音还有些诧异。
有着苏余音,这么一位大厨,苏家人在这小别苑中居住的日子十分自在。等好不容易天放晴了,一家人便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雇好马车从白云县南门出去。
就在他们刚刚出门后,巷子口突然拐出来一位相貌猥琐的青年,鬼鬼祟祟地去了杨家后门通报。
杨思拿着扇子站在杨家的高楼上,眺望着南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狠毒。
便是这几天大雨,杨家和刘家的矛盾愈加激化。
本身杨家和刘家准备合力开办染坊,各自都投了许多钱才进去,而染坊因为技术跟不上,面临着投资血本无归的局面。
之前两家都顾及着姻亲关系,为着一份面子情没有撤资,苦苦撑着局势。但随着刘三一怒,直接将刘家投进去的钱和剩下的资产全部撤走。
杨老爷在杨家大发雷霆,但是因为他心中愧疚,又没法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责备刘家。至于之前还会到杨家来赔罪的刘家二老更是因为儿子大吐苦水,表达了对儿媳妇的不喜欢,在这一次事件中选择不闻不问。
杨思受不住刘三的冷落再度回到家中,她左思右想,决定不能就这么放过苏家人。
趁着这几天大雨,苏家人没法出行,杨思花了大价钱联络了白云县外面的一伙匪徒,又派人盯住苏家的动静。
苏家的车马刚刚出了城门,受人通知的匪徒就拦在了半路。
这些人都是附近山头上穷凶极恶的悍匪,最擅长做的就是打家劫舍。只不过因为他们十分凶悍,躲藏的又紧实,白云县县衙始终没有摸到他们的老巢。
这土匪头子对杨思开出的价钱十分感兴趣,他们杀过人,可还没干过这种接单的事情。
苏家一行人刚刚出了城门,杨氏就没由来的觉得心口发闷。
苏余音看到杨氏脸色不好,连忙上前替她把脉。但是杨氏身体康健,也不曾因为前几日的大雨感染风寒,这次的心悸就算是苏余音也查不出原因。
看到女儿担忧的神色,杨氏只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嘴上说着自己已经没事,但是手却暗地里抚上了心头。
她是真的胸闷心悸十分难受,但是看着儿女担心,总不能够将实情说出来吧!
苏余音哪里是单纯善良的杨氏能够糊弄的,她最擅长察言观色。她看到杨氏不自觉的动作,便猜出杨氏还是身体不舒服。
只不过苏家人正在路途上,即使是最近的客栈,也要等到中午才能到达。苏余音之后无奈的吩咐雇来的车夫,让他把车开得更慢一些。
这古时候的路大多是泥土和石子铺成,经过前段时间的大雨泥土都有一些松软,即使是现在地上还有不少泥坑。车轮行驶在这样的路途上,连带着车上的木板都颠簸得厉害。
就在苏余音尽力顾及着杨氏的感受时,突然前面草丛跳出来一个面相凶恶的大汉,手上还拿着一把环首刀,直愣愣地挡在了马车前面。
车夫顿时面色一变,他是土生土长的白云县人,自然知道这附近是有一座匪寨。
里面的土匪穷凶极恶,因为常年打劫过路的商旅早就被人传得如同修罗,名声可以令小儿止啼。
最重要的是,但凡土匪出行,又怎么会只是单个的一人?
果然就在车夫和苏家人紧张的目光中,边上的林子里又窜出来了九名大汉。他们排成一排,脸上带着凶恶的笑容,看着苏家人。
土匪头子本想把车夫也一并杀了,但是想带杨思开出的价钱,心里舒爽的很。
他大手一挥,对车夫道:“今天老子接了一笔单子,心情好,你的马车连同车上的人都归了我,狗命我就不要了!”
车夫哪里敢拒绝,立刻连滚带爬地从车上翻下来,二话不说就往白云县城跑。他也不问苏家人,生怕自己跑慢一步,土匪头子就重新改了主意。
苏余音看到土匪目光一闪,她拢在袖子里的手抖得厉害,但是脸上却撑出笑容。
“这位英雄,我听您说也是接单办事,不知对面那位给了多少价钱,我愿意翻倍!”
苏余音的手背在后面扯了扯苏长歌的袖子,将苏长歌遮在身后,她挺直了腰面对土匪头子审视的目光。
土匪头子目光一闪,他瞧着苏余音和他谈判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现在你就是那鱼肉,我才是刀,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土匪头子话音一落,便手上一挥,叫自己弟兄上前将苏家人严严实实的绑了起来。
苏余音脸色一变,但是当强壮的匪徒拿着麻绳过来绑她时,她也只能死死地盯着土匪头子,一言不发的任由自己被绳索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