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资料是用蓝色文件夹夹起,A4幅面,大约有100余页。聂行简后来补充说,里面不光是可以对他进行商业控罪的资料,还有一些关系到公司董事会的内容,所以,最好是把资料偷出来交给他,而不是即时销毁。
另外保险箱里还有可能会有一张光碟。聂行简说,如果有见到,也一并偷出来,那里面应该也有些关键性的东西。
上述物品,都装在一个嵌入墙壁中的保险箱里。保险箱是以密码开启的,所以,还需要从聂建初嘴里套出密码信息。
聂行简趁着夜色把千悦送回家,留了一个手机号码给千悦。他说,为了避免引起聂建初的怀疑,动手以前,千悦与他最好不要再碰头,一切通过手机联系。
时间已经很是紧急了。聂建初给聂行简的最后期限是三天后,即这周五之前。
第二天上午千悦收到一束玫瑰。花束里有一只小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只小小的香水瓶子。千悦知道这是聂行简昨晚说的,会弄来给她的防身装备,里面装的,其实是高效麻醉剂。她小心的将之放在手袋里。
她反复在心里温习聂行简跟她说的情形。聂建初住在聂家靠海的一幢老别墅里,是祖业,二楼的主卧室靠里的墙上有机关,一拨便可以进入密室,那只保险柜便藏在密室里。
说起来好象很容易,只要她登堂入室,便可伺机进入密室窃取资料。
可是,如何得到开保险箱的密码,这是个问题。千悦再三寻思,仍是彷徨无计。
聂建初下午在千悦拍摄广告的现场找到她,仍是一惯轻佻嘻笑的风格,问千悦:“现在我们的事让媒体知道了,怎么办?好不好给我个男朋友的名份?”
他还问:“昨晚躲到哪里去了?扮神秘?还是害怕记者追着你问我们的事?”
一边笑嘻嘻说话,一边故意靠近千悦身边,制造暧昧表象。千悦的眼角余光望到四周,已经有不少工作人员向她这边投以关注神色。
千悦望着聂建初。她看不透他。看不透太多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这样多的面,与他们在一起,她往往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不,她也不是刚踏足这个城市的笨女孩了。虽然达不到人精程度,可是也懂得掩饰情绪及与人应对的小技巧。她淡淡的说:“你真想要这个名份?我还以为你不过逢场作戏。”
聂建初一窒,然后展开漫不经心笑意。他说:“你们女孩子啊,就爱瞎疑心……我天天来守在你身边,你还觉得不够诚意?”
千悦斜睨他,嘴角似笑非笑向上弯起,颇有风情。“是吗?我还以为聂公子不忿我没有对你趋之若骛,所以才非要俘获我的身心,以证明你的魅力。”
聂建初仍是笑,不过笑得稍有点欠自然。“多心的家伙。”他从千悦的左边绕到右边,“今天晚上有个朋友开舞会,怎么样陪我去吧?千悦,有追求者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怕媒体晓得,其实这是对你事业大有帮助的。比如今天这只化妆品广告……”他冲千悦挤了挤眼睛。
千悦啼笑皆非的伸手推一推聂建初,把他推到不至于显得与她太过接近的位置。“没空跟你闲嗑牙,有什么……今天晚上再说吧,我不陪你去舞会,你安排一个清净的地方我们好好谈谈,呃,不要公众场合哦,否则一个不好又让记者撞到了。”
聂建初脸上闪出喜色。“终于肯跟我浪漫约会了?”之前千悦从不肯与他去非公共场所,害得他想动手动脚也不得便利。
千悦侧头想一想;“嗯,要选靠海的地方……我喜欢看海的感觉。”
聂建初眼睛一亮。“有个现成的好地方,符合你的条件……不过,我怕你不肯去……”
千悦扁扁嘴。“哼,有什么地方本姑娘不敢去的?”想一想补充一句:“男浴室或卫生间除外。”
聂建初让千悦逗得哈哈大笑。这小妮子今天对他的态度有微妙转变,居然对他展示了俏皮的一面。看来……用舆论逼她一下是正确的选择,想想,要是这时他偃旗息鼓表示跟她只是纯友谊的话,哼,丢人的绝不会是他,肯定是她下不了台。
所以,只要手段正确,再傲再冷的美女,也不怕她不就范。
他笑着说:“放心,绝不是男浴室或卫生间……美丽的海边别墅,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样,敢不敢来?”
千悦飞快的瞥他一眼,娇嗔的说:“那你还不去安排。别在这里吵我了,你在人家怎么专心拍片!”
聂建初大乐,说:“好,我就去安排。”
终于送走了聂建初,千悦松一口气,收摄心神转头应付工作。
工作完毕她匆匆回家沐浴更衣。
心里不是不紧张的。到现在她也没能想出如何自聂建初口中套取密码。是灌醉他?可是千悦对自己的酒量没有信心。或迷得他神魂颠倒?千悦又不认为这个在情场中打滚的花花公子会这么轻易的让她迷得失了心神。
电话铃声响起。千悦一边用干爽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匆匆去接听。
“喂,谁呀?”
有几秒钟的静默。跟着,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潮生,真的是你?”
千悦魂飞魄散。袁存问!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电话号码的??
她不回话,而袁存问的声音,由迟疑转为肯定:“天哪潮生,真是你!小赵没有骗我,我开始还以为人有相似!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有多辛苦……我马上来看你。”
“不要!”千悦惊骇。他来看她做什么?想把她带去解剖吗?千悦对袁存问,有着深深的惧意。
“为什么?”袁存问的声音,有点迷惑,有点委屈。“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现在很忙……”千悦只想拖得一时是一时。
“不会耽搁你很久的,潮生,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等我,我现在就在你家附近。”袁存问根本无视千悦的拒绝。
千悦心里在打鼓,可是又不敢断然拒绝。惹恼了他,他向聂行简或是其它人说出她的秘密怎么办?那会令她再没办法在这世上做个普通人。
她勉强同意在楼下不远处的咖啡馆与袁存问见面。
袁存问真的如他所说,就在千悦家附近。千悦还没有走进咖啡馆,他就迎了上来。
“潮生,你漂亮多了。”他仔细的打量千悦,从头至足,千悦只觉得心里发毛。可是势必不能不答话,她只能勉强扯开唇角,笑一笑,答:“谢谢。”
一待落座袁存问就说:“潮生,那天你为什么离家出走?知不知道袁大哥担心你得要命。”
看到千悦垂下头,不作回应,他又说:“就算你伤心难过,也不必离开啊。聂少不管你,袁大哥也可以管你的……分别以来,你吃了不少苦头吧?怎么当上广告模特儿的?我找你一个月找不到人,又有点别的事,就去欧洲了……要不是我之前委托找你的私家侦探小赵负责,一直在搜寻你的下落,只怕现在我还在欧洲呢。”他伸手拍了拍千悦的肩头。
千悦身子一震。
他表现得对她这样亲热,还自称“袁大哥”……可是千悦心里,只有畏惧。她不至于记忆力差到那样程度,会忘记袁存问对她的用心。
她说:“你……干么请私家侦探……很……很浪费钱的。”
她决定从今天起,鄙视私家侦探这个职业。
袁存问的眼睛,一直舍不得离开千悦。是啊,千悦在他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珍品。当初潮生离开,他与小赵足足找了一月有余也找不到她的下落,他失意之余,接受了导师的安排,前去母校任职。去的时候,他已经对找到潮生完全绝望,通知小赵终止委托。
他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所以,当小赵不知从何种渠道弄到他的电话号码,打通了国际电话来告诉他,找到了疑是潮生的女子时,他简直不能置信。
他将信将疑赶回来,正好看到她上新闻头条的照片。那时,他还不能确认这就是潮生。可是,一听千悦的声音,他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她就是潮生!她就是差点从他手里溜走的潮生。这一次,他绝不容她再逃逸出他的可控制范围。
千悦在袁存问炯炯的注视下,如坐针毡,紧张不已。
袁存问回过神来,一笑。“潮生,跟我回去吧。”
千悦讶然的抬起头来:“回去?回哪里?”
“袁大哥的家啊。”袁存问亲切的说,“外头讨生活多不容易啊。潮生,跟袁大哥回去,以后都由袁大哥照顾你,好不好?”
“不好。”千悦脱口而出。看到袁存问的脸色有点不悦,她赶快补充一句:“我跟经纪人签了约的……在外头也习惯了。”
“违约金多少?我替你赔。”袁存问只接受千悦跟他回去这一结果,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千悦努力控制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同袁存问讲理:“不是违约金的问题,我个人也喜欢这份工作。再说,袁大哥,我与你非亲非故,住在你那里由你照顾着……也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袁存问一皱眉。
“确实不好啊。”千悦说,“我觉得每个人都该自食其力,而不是等人照顾。”
袁存问怔了怔。多日不见,小丫头有主见了,不似以往般心思单纯。
他低头,望着面前咖啡杯。
隔了半响,他说:“潮生,其实……我一直喜欢你。我愿意娶你为妻,跟我回去吧,回去我们就着手订婚。”
千悦吓得手里的咖啡杯都差点掉地。袁存问会喜欢她?搞什么飞机!
是,他是喜欢她。不过,不是喜欢她的人,是喜欢她的身体。确切一点说,是喜欢她的身体内部器官。他骗她跟他走,无非为着实现解剖她的目的。
她婉拒:“袁大哥,我想你是一时冲动吧?婚姻大事哪能这么儿戏?”
袁存问质问她:“你不愿意?是因为聂少吗?潮生,你别傻了,聂少怎么可能娶你?他们那样的世家,结婚的对象一定是讲究门当户对,有利可图的。”
千悦咬住下唇。“不,不是因为这个……我现在还没想过要嫁人。”
袁存问说:“我也没让你马上嫁啊,不过先订婚而已。你这样子在外面,我实在担心……你们那一行又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孩子,想想看,不如早早回归家庭。”
千悦还是说:“袁大哥,我有分数,你放心,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袁存问气急:“我不够好吗?潮生,我觉得你对我的求婚,太不在意。”
千悦淡淡的说:“好象袁大哥你对于你的求婚,似乎也没有多在意吧?”
这次袁存问反应很快。他问:“你是嫌没有花没有戒指,还是要我跪下来?”
千悦蹙眉。“我不要这些,我也不要婚姻。并且袁大哥,我自问与你并无男女之间那种感觉,并且我也知道,你对我没有爱意。所以,订婚之类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吧。”
袁存问疑惑的看着千悦。“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谁说我不爱你?”
千悦咬咬下唇。
袁存问露出恍然神色。“是因为聂建初吗?潮生我告诉你,那小子是个花花公子,交过的女朋友无数,他不会对你真心的。”
千悦轻声说:“袁大哥,背后道人短长,不是君子的行为。”
袁存问薄怒:“你这样偏忙他?他好在哪里?潮生,你是不是看上了他有钱,是富家公子?”
他居然露出沉痛神色:“你变了,潮生,你让这个社会污染成一个贪慕虚荣的人。”
千悦只觉得啼笑皆非。
她站起身来,轻声说:“不管你怎么想,袁大哥,我愿意过现在的生活,请你成全。”
她的意愿已经表述明白,实在不想再与袁存问多纠缠。这里终究是法制社会,袁存问总不能强掳人回去吧?千悦站起身来。
“先别走!”袁存问也跟着站起身来,试图阻拦。
千悦尽量心平气和的答他:“我还有事,通电话时不是就已经告诉你了吗?”
她疾步走出咖啡馆。
身后脚步声响起,是袁存问冲了出来,一把拉住她:“你跟我回去。”
“不要。”千悦用力想拖回手。袁存问想必有些冲动,扣住她手腕的手好紧。
“不要?”袁存问在千悦身后冷声说,“不跟我回去,你会后悔的。”
千悦再用力,挣开袁存问的控制。他情绪有点失控了。跟他回去,她才会后悔。
完全由直觉控制肢体,她撒腿就往前跑去。
跑几步又让袁存问追到,他大力扳住她的肩:“别惹火我……快跟我回去。”
千悦也火。“你没有资格主宰我的行动,放开我。再这样我选择报警。”
“报警?”袁存问冷笑。“你敢报警?首先我便可以揭露你使用假身份。”
千悦身子一僵。
袁存问得意。“怎么样,还是好好跟我回去吧。”
“不!”千悦又开始猛烈挣扎。“我死也不跟你走……”
袁存问敏锐的听出千悦话里的强烈的惧意。“你怕我?为什么?莫非……”
千悦抿住嘴,不作声。
袁存问冷笑:“你知道了多少?哦,那天你跑走,不是因为聂行简?你听得懂法文?”最后一句话,他改用法语说出。
千悦只管挣扎,全不理会袁存问的问话。
“救我……”她甚至向路人呼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袁存问拉到诊所去。
“乖乖的跟我走,别瞎叫唤了。”袁存问压低声音,以法语对她耳语般说,“否则我明天便召开记者招待会……你也知道你不是正常人吧?到时候全世界的人都争着会来解剖你的……”
他的声音阴冷,千悦联想到以前在野外看到的毒蛇,咝咝的吐着信子。
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千悦一时甚至忘记挣扎,茫然的望向袁存问。
他撕去了斯文儒雅的面具,眼里露出狰狞狂热的光芒。千悦觉得心胆俱裂,不,她不要面对解剖的刀子,宁可再一次逃亡,重新开始。
“放开她。”突然身边响起一声叱喝,然后千悦感觉一股大力涌来,下一秒,她已经置身于另一个人的怀抱里。
“宁……”千悦睁大眼,想叫,却突然发现嗓子塞得厉害,叫不出声。
是宁可。在这要命的时刻,他神兵天降般来临。
他一手把千悦拨到身后护着,然后不客气的对着袁存问喝:“你干什么?斯文败类,当街调戏女人?给我滚!”
袁存问眼里闪过怒色。他尽量控制自己。
“这位先生,你或者不清楚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她是我的未婚妻,刚才不过发点小性子……”
宁可转过头去望千悦。“是吗?你这么快就有了未婚夫了?”
千悦大力摇头。
一旁的袁存问用法语说:“若你不怕明天我开记者招待会,便尽情否认吧。想必你也知道,我手头有你的X光片,不怕别人不信。”
千悦的脸色,白得一丝血色也无。而宁可……宁可脸上浮现奇异神情。
“滚……再不滚我打断你这登徒子的腿!”他推得袁存问一个趔趄。
袁存问自问凭武力打不过面前的男人。对方比他高出半个头,挽起的衣袖下露出的手臂结实有力,显然不是好惹的角色。权衡了一下,他狼狈的退开去,临走,不忘向千悦发出最后威胁:“我只在诊所等你到明日上午十时,超过十时,我马上开记者招待会。你自己放聪明点。”当然,说的还是法语。
“还罗嗦,欠扁!”宁可威胁的踏前一步,对袁存问扬一扬拳头。袁存问也懂得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悻悻的转身离去。
宁可转过身看千悦。她脸色惨白,神情茫然。宁可不禁心里一痛,他轻轻把千悦拥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他抚一抚千悦的脸,冰冷。“至于为这么一个破男人吓得这样吗?来,回魂啦。”
千悦只觉得双脚发软,简直没有力气站立。宁可半扶半抱的把她弄回他的旧居,问千悦要了钥匙开门,把千悦安置在沙发上后,还替她做了一杯热茶。
“来,喝下去。”他半强迫的让千悦喝了两口,摸摸她的手,不满意:“怎么还是这么冷冰冰的。”去壁橱里找出一床毛毯裹住千悦的身子。
在宁可的照顾之下,千悦的眼睛渐渐恢复了一点神采。她轻轻的说:“谢谢你,宁可。”
宁可扬起眉,笑。“你还跟我说什么谢谢。那我是不是也该谢你?”他轻轻把千悦的手放在他掌中,两只手合起来,象是要传递给千悦更多暖意。
跟着他说:“小愿已经没事了。她知道我要来找你,也请我代她跟你说一声,谢谢。”
千悦心乱如麻。
宁可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是否也是因为看到关于她与聂建初的火辣报道?这次见她,他对她的态度又亲近了很多……这,他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有未婚妻的人吗?对她这样子,不怕引得她误会?
若是一周以前,宁可能这样亲近她,她会喜悦无限。可是,才隔了不到一周,人与事都有那样大变迁。她的身份即将被拆穿。拆穿以后,只怕宁可……或是聂行简,都会对她避之则吉吧?
看她心神恍惚,宁可问:“你还生气?那天小令实在太过份……她误当你是以前那些老爱来缠我的女人……”
“不,不怪她……”千悦此刻哪里有心情来计较几天前的事情。甚至她连那小令是否真是宁可的未婚妻,都不再关心。
当前最大的威胁,是她的身份危机。
“你担心刚才那个登徒子?”宁可再问。
千悦用一只手撑住头,不作声。
“不必怕,”宁可拍胸脯保证,“他的事由我替你解决。”
千悦在心里苦笑。怎么解决?袁存问想要得到她的心意那样坚决。千悦这时已经在心里想明白,她只能即时离开,才可能避免做实验室对象的命运。
宁可怜爱的把她揽在怀里。“傻女,真的不用怕,来,告诉我那家伙的地址。”
这个怀抱是那样温暖可靠,真想天长地久,就这样靠下去。千悦觉得微微心酸。是上天对她太坏了吗,才在此刻,予她一点小小补偿。就算明日马上要浪迹他方,千悦也会把眼前一刻,珍藏心底。
手机铃声蓦的响起。千悦吓了一跳,从宁可怀里轻轻挣脱,取过手机。
是聂建初打来的。他在电话那头开心的问:“美女,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千悦恍然望窗外。呀,原来不知不觉间,夜色已经降临。
她轻声说:“我现在……还有一点事。你说个地址吧,一会儿我直接过来,行不行?”
聂建初有点扫兴。他说:“甜心,你不是有意吊我胃口吧?我安排了浪漫晚餐等着你呢。”
这刹那间,千悦的决心已经下定。她一定要取到资料,当是还聂大哥一个情。
再见宁可,她才惊觉,靠在宁可的怀抱里,可以令她那样沉醉。聂行简也许进驻过她的心,可是,只是以前。现在,她无法再用那种女人对男人的心意来看待她与他的关系。
现在她于聂行简,只有情义,没有爱情。
可偏偏之前,聂行简刚向她吐露了心声。他爱她,这曾是她极之渴求的。偏生她现在心思已经转移,无法回应。
她自觉亏欠了聂行简。她以前对聂行简的少女心思,想必聂行简是心知肚明的。当他抛开一切表示对她的钟爱时,她怎么好意思告诉他:她转移了爱他的心意?
所以更要设法取得那资料。哪怕是拿刀架在聂建初颈子上,她也要去试一试。
她答聂建初:“这点耐性也没有?那……今天的约会就此作罢好了。”用了一点娇嗔语气。
聂建初苦笑:“行了大小姐,别耍脾气了。我等你,嗯……”最后,是一个飞吻。
千悦挂了手机,觉得整个人倦得不行。
无论是宁可还是聂行简,在明天知道她有异于常人之后……他们的反应,千悦不敢猜测。爱情于她,原来是那样奢侈的东西。千悦只求在离开这个都市时,尽量走得清楚明白。欠宁可的情,也许还不清了。那么,就让她先把聂行简那一份还清吧。
宁可凝视着她,轻声问:“你有约会?”
千悦实在不想离开这间有宁可在的房间,可是,时间紧迫。一过了今晚,她的身份揭穿,哪里还有机会接近聂建初?要动手,只能在今晚。
她轻轻点头,表示承认。
“聂建初?”宁可问。
他果然也看到了昨天的报纸。千悦再点点头。
“你爱他?”宁可的声音紧绷起来。
就算得不到宁可,千悦也不想让他误会。“怎么可能!”她脱口而出。
宁可笑了,眼睛弯弯的,十分醉人。他说:“他纠缠你?”
千悦无奈的点头。
宁可抚一抚千悦的长发,宠溺的说:“还是学不会拒绝是吗?小杨这家伙也不会替你挡一挡。”
他又说:“你今天状态不好啊,这样子去应酬,会不会觉得委屈?”
千悦心里有点暖。她轻声说:“还好……也不好不去,这是一早就定下的。”
宁可了解的点头。“那么早去早回吧……要不要我送你去?”
千悦拍了拍脸,振作精神。“不要啦,我自己召车便可以。”
她上小阁楼去换装、打扮。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悲凉,象是壮士一去不复返般的心理。是啊,不管今天偷资料成败如何,过了今晚,她一定得离开阳明市,走得越远越好,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就会跳出一个想把她送去解剖的狂人。
可是,她多么依恋她这个生活了数月的小阁楼。千悦最后留恋的望了一眼熟悉的房间,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下楼去。
宁可坐在沙发上拿着黄页号簿翻阅,看到她下楼来,对她展开笑容:“为什么这房里一切陈设都没变?搞不好哪天来个客人还以为你在家里养着一个男人哪。”
千悦笑着自小柜里拿出备用钥匙抛给宁可。“这原本就是你的房子,我才不想改变什么呢。哪,钥匙自己收回去。”
明天她就不再是这间房子里的住客了。还是物归原主吧,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宁可取笑她:“打扮得这样标致,想出去迷晕那聂……建初?小心,他看到你这样美,更加要对你纠缠下去了。”
千悦笑了。以前宁可不爱赞人的,现在对她的态度,真是变了好多。只可惜,明天,她便又会与他成为路人。
想到这里禁不住胸口一痛,眼睛一涩。
宁可感觉到了千悦的异样,站起身来问:“怎么了?如果觉得应酬很痛苦的话,就不要去了。做人,快乐最要紧。”
千悦缓缓的走过去,突然伸出手抱住宁可,将头埋到他的肩上去。
宁可的身上有股海藻般的香皂味儿,十分清新。千悦紧紧的抱着宁可,心里百感交集。
生命里一切好的事物都抓不住。曾经以为获得新生,可是美好的生活乍现又凋零。
只有此刻,拥抱是那样真实。抱着宁可,可以获得无限的安全感,只可惜,这具身体,也只能抱这么一会。
宁可也伸出手来抱住她,象是安慰般,轻轻拍着她的背。
千悦的眼睛里,几乎要涌出泪水。不要怪她贪心,这个怀抱,真的对她有无限吸引。
想到明日,想到即将面对的命运,千悦在此刻,做任何事情,都有了勇气。
她踮起脚,轻轻吻上了宁可的唇。
浅浅的、生涩的吻,带着一点点绝望,轻轻在宁可的唇上留下烙印。
宁可的身子一震,反手把千悦抱得更紧。
他回吻她。并且,很快反过来夺过主导权。
他的唇,追逐着她的,坚定加深那浅浅的吻,霸道的让千悦的唇上,也沾染上他的气息。
千悦觉得,这简直是此生所尝过最美妙的滋味。这个宁可式的、略带狂暴的吻,令她深深沉醉。就是闭着眼睛,也可以看到眼前,全是千百颗飞旋的星子。
地老天荒,也愿意这样吻下去。可是时间并不肯为这个吻而终止。
又是恼人的手机铃音,打断了这一个长吻。宁可遗憾的放开千悦,而千悦,要惘然好一阵子,才取出手机接听。
还是聂建初。千悦想起这晚的任务,尽量软语温言对他说:“好了,我打扮好了,在皇后大道口等你好吗?或者你说个地址我自己去。”
三言两语说完电话,千悦提醒自己,该出门了,可是脚步仍是禁不住的迟疑。
她望向宁可。灯光下的宁可眼睛亮闪闪,整个人散发出逼人魅力。千悦凝视他,欲舍难离。她要将今晚宁可的样子深深印在心底,以后哪怕颠沛流离,也不要有一刻忘记。
宁可感受到了千悦不舍凝视,步近她,抬手轻轻的抚过她的脸颊。“你的口红褪掉了。”他说,嗓子略为沙哑,一只手指轻轻的点上她的唇。
还是这样醉死人的暧昧哪!千悦心里一颤,不敢望向宁可,怕就此沉沦,舍不得离去。
她低下头打开手袋,拿出口红补妆。
宁可说:“去吧,早去早回。”
看着千悦仍是依依不舍,他补充一句:“我等你回来。”想一想又说:“对了,我也还有事,若是你回来没看到我,也别怀疑我挟带私逃,明天早上……我们好好谈谈。哦,关于那个刚才威胁你的男人,有我对付,你放心。”
千悦一只手用力的握成拳。指甲掐进她的掌心,有种钝钝的痛意。
不能不走了。该做的事,总要完成。
“那我走了。”她说。连她也诧异自己为什么还能展开笑容。
宁可拥着她的肩送她出门。“自己小心。”他嘱咐千悦。
千悦再深深的望宁可一眼,狠狠心转过身步下楼梯。
别了,爱人。她在心里默默的说,然后,毅然步入沉重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