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要找龙玺。
内院的总管月娘说:“爷一大早,便去了邀月楼。”
她看着凤凰的眼神,十分敌意。可是凤凰全没把这一点敌视放在心中,淡淡的一笑:“请替我准备一套男装。另外,安排个人送我去见龙玺。”
月娘冷着脸,不说话,亦不挪动脚步。
凤凰完全不受她情绪的影响,平静的看着她,问:“需要我再说一次?或是我需要找其它人?”
月娘生平第一次悲哀的发现,她的敌意她的冷淡她一切女性的攻击性法子在这个内心强大无比的女郎面前,完全没有一丝杀伤力。
她忽然有一点明白为什么从来没对哪个女人另眼相看帮主会特别告诉她,面前的女郎要求任何事,她均需不折不扣的立时执行。
原来,这么强大的她,才是帮主心目中配得上他的人吗?
她黯然的退下去,执行凤凰的要求。
半个时辰后,凤凰在泾海城有名的酒楼——邀月楼见到了龙玺。
他坐在二楼的窗边,自酌自饮。
俊帅的脸上,仍是那样浪荡不羁的神情。眼中锋锐凌厉的神情在此刻淡去了,深褐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点暖意,眼神略为迷离。
她静静的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才吩咐尾随而来的小二:“拿只杯子来。”
龙玺淡淡的说:“我记得你从来不碰这个。”
她微笑,接过小二送上的杯子,也倒了一杯酒在杯中。
“万事总有第一次,大哥你说是不是?”
龙玺的眼睛,斗然间精芒闪烁,让人不敢逼视。他爽快的与她一碰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才问:“你是来同我告别的?”
她望着他。
这张脸,这双眼,仍如记忆中那般英俊。可是此刻再对他深深凝视,心却已经不会再酸楚难言,不需要大力压下那种无望的渴盼,不会再涌出极度的绝望感。
挣扎了那么多年,经历了生死一线。如今,她终于痊愈了么?可以这样平静的望着他的面容。
其实心里仍有轻微的抽痛,她唇边却绽出笑容,平静的答:“是。”
他一挑眉:“我都躲到这里,你还是找了来说要走。”其实他真的不该躲她。她决定要做的事,怎么可能因为他一躲,便放弃找他说。
她致歉:“对不起。”
他长笑:“不选我,又何须说对不起。”
她轻声说:“我是为了不能再追随你,而同你说声对不起。”曾经,她在心中许下誓言,一生都要对他忠心追随,戮力效死。
那,曾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信念。
而今,他亲口同她说需要她,她却选择了放弃追随。
对他的满心歉疚,岂是一声对不起可以说尽。
他讶然,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居然是为这个。”他望着她,眼中透出淡淡怜惜:“阿凌,你要为自己活一次,天经地义。”
她亦笑了:“大哥,很早以前你便同我说过,要我为自己而活。到今天,我终于决定执行。”
从前强力排斥的念头,在这个时空中,不可抑制的泛起。虽然她还是崇慕他,信仰他,可是心中不知何时,已进驻了更强烈的一种感情,令她想自私,想为自己活一次。
想幸福一次。
所以,背弃了她昔年的誓言。虽然放下对他的追随令她的心中灼痛,愧疚难安,却仍抵不过另一种灼热而柔软的情感。在生死关头得到的那一点温暖,令她那么那么的留恋。
舍不得那种温暖从此淡出,远离身畔。
她望着他,眼中仍然有仰慕的神色,可是唇边的笑容十分宁静。
“也许是我太现实。若留在你身边,我永远不会有为自己而活的机会。习惯了把你的一切事项优先,把你的安全置于自身之上,习惯了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命令。可是我们的关系,甚至不能做到象在现代时那样单纯的追随崇慕。”
“你喜欢我的强。可是我不能保证自己在成为你的女人之后,会不会多疑善妒,会不会患得患失,会不会变成为情所困的弱女子。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我的选择是回避,自身安全第一,不让自己有受伤机会。”
很有趣的剖白。龙玺微笑了,这还真是她的风格,多年杀手生涯中训练出来的惯性思维。
“我亦觉得你的选择没有错。”他轻笑。“这么说来,选那小白脸,是因为你对他有把握?”
她怔了怔,眼中闪过思索神情。
“我应该对他……是有把握的吧。”她慢慢的说,“可是我选他,不是因为对他有把握,而是想到他若伤心,我的心,亦会痛。”
她凝视着龙玺:“那种痛,跟以前受伤时的痛不一样。想到若是他伤心,我的心,就仿佛象掏空了那么痛。我选他,没有经过精密计算,只凭本能,因为我怕那种痛。”
他抿紧嘴。
果然感情只会令人软弱。这么多年来一直坚强冷静的她,此刻竟然会同他说她怕痛。
真是不可思议。
扬一扬眉,他注意到她身上淡淡香味。“你身上的香味有点问题。”他特别指出。
她承认:“是子母香的味道。”
他震怒:“你怎能允许他对你用这样的东西!”将杯子往桌上一顿,眼神冷冽慑人。
昔日的冰山杀手,怎么现在竟然笨到任人在身上施下可轻易追索的香!简直等于将自身死穴暴露人前。
她没被他的怒容吓到,轻轻的笑:“大哥,我在学着信任。”
“信任!”他冷冷的睨她。“你昏了头才真!”信任在男女之间,是最廉价名词。
她并不生气,想了想,才说:“大哥,你在现代时,有横刀堂的弟兄,象张秀和何以他们,对你忠心耿耿,肯为你出生入死……”
他微笑,面容解冻,说:“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