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秦若桑2019-07-30 12:456,298

  出了茶厅,林唯一没有回头,只是沿着单行道慢腾腾地走着。

  W城的冬,冷得干冽,林唯一看着街头来来往往的人,心生悲凉,为什么别的人都能活得那样简单,而她偏偏就要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简单一点,透明一点,快乐一点地活着,有什么不好?偏偏他们一个,两个,三个……都要来搅乱自己的生活呢?

  她林唯一何德何能,要受这么罪过?

  唐馨打了电话过来,问她合约的事情谈得怎么样了,公司这边还在等消息呢。其实林唯一根本就没心思回公司上班,但是唐馨电话打了过来,林唯一却是不能不管的。

  “合约已经签了,我马上就回来了。”林唯一挂了电话,拢了拢围巾,缩了缩下巴。林唯一,事已至此,你还想怎么样呢?总是要去面对的,不是吗?

  到公司的时候,林唯一直接进了办公室,将合约交给张经理,然后就请了下午的假。张经理看着林唯一的脸色,倒是呆了呆,本来他有些不高兴的,这个节骨眼上,林唯一手上还有好几个客户在跟,但是看见林唯一现在的样子,张经理到嘴边的话立马换了个方式,“唯一,你脸色也不好,最近也实在太累了,这样,你下午就回去休息吧,我给批的,不扣工资。”

  林唯一谢过张经理之后回自己位置上稍稍整理了一下,就是唐馨想问她什么,她也恍恍惚惚地不知道回没回她,然后就离开了公司。

  而就在林唯一离开没一会儿,沈嘉言就借着巡查公司的名义到了他们部门,看见那个空着的位置,沈嘉言眯了眯眼,边上的张经理倒是很快上前解释了下,说是身体不舒服,他给批了假。

  沈嘉言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就跟陪同下来的人员一起往下个部门去了,张经理倒是心中暗暗拿了主意,这林唯一升职只怕是一定的了。

  好在自己今天给了方便,只是不知道她以后还记不记得了。

  林唯一回家之后闷头就睡,睡到半梦半醒的时候,有人按门铃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嘉言。

  其实沈嘉言这小半个月里身体累得不行,眼睛下面一方淡青就能看出来了。原本沈母也劝他,就先在家里休息两天,等身体养回来之后再去公司。但是沈嘉言有自己的考量,打铁趁热,这会儿去公司,倒是影响不坏。

  只是今天想着见上唯一一面,却没想到到了策划部,却被告之她身体不舒服休假了。沈嘉言当时没多说,毕竟再见面,身边的人都是自己的下属,他倒是想让他们都知道他对唯一的追求,但他肯定知道唯一不想这样子,于是他当时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但这不表示沈嘉言没有放在心里,所以这会儿处理完了公司的事情,他将应酬都排开,直接找到唯一家里来。

  按了好几下的门铃,门里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沈嘉言拧着眉,想着要不要给唯一打个电话的时候,里头传来了一点动静,沈嘉言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然后就看见林唯一惺忪的睡眼,以及一张苍白的小脸。

  沈嘉言好看又心疼地看见现在的林唯一,棉质的睡衣下漂亮的锁骨露出一点,但却也看得出她的纤瘦。其实沈嘉言不喜欢这样的唯一,他希望唯一能够再胖一些,抱起来的时候就能多一点了。

  门铃响第一下的时候,林唯一缩了缩身体,将头埋在被褥里面睁不开眼,她想那人按了两下没人应就该走了,但是那人似乎很是坚持不懈,林唯一有些不高兴地下了床,开门却正好看见门外站着的是公司的太子爷,林唯一呆了一下。

  其实自从茶馆出来,林唯一就常发呆,难得睡得死沉死沉的,却被人叫了起来,有气不能出的时候,也只能发呆了。

  沈嘉言倒是欢喜林唯一这般迷糊的模样,趁着林唯一失神的时候,多瞅了两眼,目光顺着那段白腻的脖颈往下滑,却有些懊恼不能再多看一些。

  林唯一最初的迷瞪眼过后到底是清醒过来,自个儿现在穿着睡衣,虽然样式保守,到多少是不方便接待男客的,何况是不算很熟的男客。想着怎么样才能婉拒沈嘉言的时候,沈嘉言已经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就算懊恼都来不及了,林唯一只能干涩着喉,看了看自发过去沙发上坐下来的沈嘉言,才开口说,“你先坐一下,我进去……换件衣服。”

  其实沈嘉言想告诉她,不换也没关系,难得看见林唯一这般居家的一面,沈嘉言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介意这些。说起来,画过妆之后,林唯一或许的确不是最美的一个,但就沈嘉言认识的女人里面,不化妆她却是最自然的一个。

  林唯一是那种化妆前与化妆后不会叫人有天上人间区别的姑娘,也算得上是珍贵了。

  林唯一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衣柜,换了一套运动服,散开的发实在没办法打理了,只能取了只簪子盘好定住。开门走出来的时候,沈嘉言的眼底悄悄亮了一下,你要说他是情人眼底出西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现在的沈嘉言那般欢喜林唯一,就算她现在跌一跤他也会觉得美。

  端着茶水过去沈嘉言那边,林唯一不看沈嘉言的脸,只是对着脖子那一段开口问他,“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

  林唯一试图将两人的关系摆回到上司与下属之间,但显然沈嘉言并不受这一套。

  “听张经理说你身体不舒服,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你。”沈嘉言硬是把话题转到这边来,他就知道唯一也只有这么点小心思可以绕,跟他比,自然是生嫩太多了。

  林唯一的确是比不上他老练,人情练达之上,她总不能够修满学分,而沈嘉言却是天生的王者,这样的你来我往里,输的只会是林唯一。但是林唯一会一点,那就是遇上这样的情况,她就不说话,做葫芦,闷的那种。

  沈嘉言看着林唯一,她不说话可不妨碍沈嘉言看着她。他出国这么几天,年会上再看见她的时候,她化了妆,沈嘉言倒是没看出她脸色有多难看,只是一直忙着没顾得上跟她说上话,这会儿沈嘉言再看林唯一,却是有些心疼的。

  策划这活儿,弹性大,沈嘉言自己在策划部待过,遇上急的案子,为了争客户,整宿都要忙着赶方案,其实也不轻松的。

  沈嘉言忽然想把眼前的唯一娶回家放在自己身边,不想让她这么辛苦来着。

  林唯一有些比不过沈嘉言了。

  她是打算闷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可没想到沈嘉言也学她,笑着眉眼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看,这叫唯一越来越觉得不自在。

  “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林唯一在心底压了后面这句话,因为沈嘉言居然冲她露齿一笑,“是啊,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们出去吃晚饭。”

  这是一场不该开始的对话,在林唯一看来,怎么绕都是她输的。

  “我冰箱里还有点吃的,打算在家随便吃点就好……”这么委婉的拒绝,也就是没睡醒的林唯一会拿来用,怎么可能挡得住沈嘉言?

  “我也饿了,既然这样,不介意多算我一份吧?”

  系着围裙,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前切菜的林唯一拧了拧眉,想着刚才沈嘉言得意的样子,林唯一就觉得很无奈。

  遇上沈嘉言,纵然有理也说不清楚,他总是能在分寸内弄乱对方刻意营造出来的距离,然后鲸吞蚕食,直到达成自己的愿望,比如说现在,他希望留到她家里,吃上她亲手烧的饭菜。

  林唯一倒是想直接煮碗清汤挂面来招呼沈嘉言的,但林唯一是很典型的南方人,一年吃上两次面都已经很稀奇了,更别说会在家里搁面了,当然,泡面倒是还有几包。

  趁着林唯一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沈嘉言也没坐着,打了个电话回家,说是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之后就站起身绕着不大的客厅转了转,以一种狮王巡回领地的姿态,看过林唯一客厅里摆放的小物件,还有书架上的书,以及……正大光明地偷看了几眼林唯一还没来得及带上的卧室房门。

  沈嘉言觉得林唯一布置的小屋温馨舒适,一些小地方还能看出小女人的情调来,沈嘉言觉得莞尔,这一点与母亲很像,下次带林唯一去见母亲的时候,他直觉得,母亲会喜欢唯一的。

  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等饭,姿态从容到林唯一咬牙切齿都做不到,将简单的三菜一汤端过去,林唯一盛了两碗饭,摆好筷子,完全女仆的工作,但她一声没吭,她跟沈嘉言不熟,使唤不了人,而且对方是太子爷,理论上来说,她讨好他都来不及,就更不可能使唤他了。

  对沈嘉言来说,他觉得林唯一此刻的包子脸极大程度地取悦了他,他不是不动手的少爷,沈家的佣人其实不多,很多事情都是母亲与奶奶自己来做的,而沈嘉言更是被要求从小独立,大多的事情,他都自己来做,但现在,他觉得看林唯一里里外外的忙活,有些微甜蜜的感觉,起码不赖,于是就淡定了。

  饭也没比别处好吃到哪里去,菜……沈嘉言每样都吃过一口,然后就笑了,林唯一头低得狠了点,脸有些发烫。

  这其实,怪不了她。大学之前,她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别说是下厨了,舅舅根本连厨房的边都没让她摸过,读大学的那四年,她学会了用电热锅煮泡面而不糊掉,毕业之后三年的时间里,能把菜做到这个份上,其实不错了。

  但却真的算不上是美味,顶多不咸不淡罢了。

  而沈嘉言不给面子的轻笑,的确有些伤到林唯一了。工作安稳下来之后,林唯一买齐了厨房里要用的所有东西,每个周末就呆在家里对着网上查到的食谱开始练习,手被切了两次之后,林唯一养成了一样习惯,那就是所有的菜都切得比较大块,这样不容易切伤手。

  为了怕菜烧焦了,林唯一喜欢不停地往里头加水,菜的确是不会焦了,但……滋味好不好,那就不一定了。

  沈嘉言动筷子,尝过了一桌子的菜,比较之后,觉得比较不错的就是这个番茄汤了,当然,林唯一是“煮”菜煮习惯了。

  对着这么一个人,林唯一有点挫败,三年的职场生活让林唯一建立起了一定的骄傲资本,不然沈嘉言进到策划部的时候,也不会被分给林唯一带了。但此刻沈嘉言的戏谑让林唯一觉得不舒服,凭什么她做的像个女仆,而他还要表现出主人的挑剔来?

  搁了碗筷,林唯一扯了扯嘴角,“你如果不喜欢吃,可以不用勉强的。”

  沈嘉言拿着勺子给林唯一盛汤,听见林唯一这带着火气的声音,又是微微一笑,“林唯一,下次,换我做饭给你吃吧。”

  林唯一一口汤烫住了唇舌,瞪大了眼,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沈嘉言探过手来,拇指指腹轻轻蹭了蹭林唯一嘴角的一点汤汁,轻声地斥了句,“喝个汤都不省心,也不知道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

  突来的接触,叫林唯一往后一仰脖,避开一点距离之后,林唯一尴尬得笑了笑,脸有点不自然地潮红,这算是人的本能反应。至于沈嘉言,倒是在心底忍不住慨叹一句,某人躲得太快,他还没摸够。

  “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谢谢关心。”

  低下头,端着饭碗,继续吃饭,至于沈嘉言,倒是嘴角的笑僵了一下,然后看着林唯一小口小口吃饭,忍不住莞尔一笑,“林唯一,我不想看你一个人过日子,你觉得,怎么样?”

  差点被饭噎住,林唯一低着头偷偷翻白眼,抬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开始生动起来,“沈嘉言,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就算哪天我觉得寂寞了,那个能陪我打发时间的人也不是你。”

  “林唯一,你想过没有,总有一天要嫁人的,与其选个一般的,你不如考虑考虑我。”沈嘉言靠着椅背,抱着自己的胳膊,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林唯一。

  林唯一也放下碗筷,冷静地对上沈嘉言的眼。

  这人,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问题的关键就是太好了,好长相,高学历,深背景。

  好到了这般程度,也就不忍亵渎了。

  不过……

  想起下午的事情,林唯一有些怕了。

  小舅还在,不管是谁……林唯一知道,她不能害人了,真的不能,有一个苏安逸被毁了,还不够吗?

  但,如果是沈嘉言,可以吗?

  她不否认,沈嘉言的追求会满足女人的一点小心思,但还不是爱情,真的不是,她安静太久了,的确因为沈嘉言的闯入而打乱了步调,但这并不能成为自己拿他来赌上一辈子的事情。

  可,她真的有点心动了……

  微微偏了下头,“沈嘉言,你如果只是想跟我玩一场灰姑娘的游戏话,那么是真的没什么必要的。”

  林唯一其实不清楚沈嘉言对自己的态度,到底有几分认真的可能,如果只是寻常富家公子爱玩的把戏,那么林唯一绝不奉陪。

  如果不是,她就打算真的投入了吗?

  “林唯一,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在这个周末带你上我们家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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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好饭,林唯一还没开口,沈嘉言就站起身告辞。

  “林唯一,做我老婆不一定要烧很好吃的饭菜的。”凑近一点,手背蹭了下林唯一的脸颊,亲昵但却不挑逗,“因为我可以烧给你吃。”

  退开一步,林唯一抿了抿唇,然后又听见沈嘉言说,“至于周末的晚餐,提早半天给我答复就成,因为我可以让我母亲做好准备的。”

  林唯一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点头,等沈嘉言走出去之后,关上房门,呆了一会儿立马走到窗户边,空荡的街道,还好,小舅不在。

  沈嘉言走到自己的车旁,抬眼就看见了林唯一站在窗户边,挥了挥手,笑着上了车,开动,他在想,今晚过得挺美妙的,尽管林唯一烧的菜让吃惯美食的他有点吃不顺嘴。

  当然,如果林唯一能答应他的邀约的话,那将会是十分完美的一个夜晚。

  沈嘉言的车子开远了之后,林唯一回到桌边,看着几乎都是自己吃的几盘菜,嘴角忍不住动了动,到底是没能忍住,还是笑了起来。

  轻轻摇了摇头,就算沈嘉言的菜真的煮得很好那又怎么样,他那样忙的人,可能做一个家庭妇男吗?不过有那份心,对林唯一来讲,也算是窝心的了。

  其实,周末那个约,她可以去的,或者沈家看不上她,这样沈嘉言就会有人拦着了,或者……试着重新恋一回?

  但是欠苏安逸的,怎么还?还还得清吗?

  林唯一收拾完碗筷,继续睡了,但今天事件里的另外两位主角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柏文与苏安逸。

  柏文觉得恐慌,一种真的失去的恐慌。唯一是他亲手养到大的女孩,这女孩娇,但却一样很倔强,这七年就足够证明一些东西了,但到头来,一切黑暗的东西又被自己翻过来,作为伤害她的利器,这并非他所愿。

  可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他也试图想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苏安逸搞得鬼,包括唯一撞破了当初的报复,但却又很快否认了,苏安逸是一个男人,是一个男人就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大白于人前,而唯一也不可能带着合约书来找自己。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天意,注定了他要为当初的泄愤而承担责任,不是吗?

  柏文想去找唯一,想解释,可话在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甚至半点头绪都理不清,他要怎么说?还能怎么说?

  好不容易努力之下有一点松动的关系,再一次被狠狠地推到了冻结的极点,柏文真的觉得心力交瘁了。

  如果说柏文是恐慌的,那么苏安逸是无助的。

  他的无助,换到谁的身上,都是可以理解的。他试图不想的过往,被人挖了出来,而且还在同一天,被他最恨的人将不堪的过往挖了出来,同时被他最不希望知道的人知道了,这叫他,情何以堪?

  他自以为是地撑了这么久,但到头来,原来一切都不是。他果真就如柏文说的那样,是一只多么容易被掐死的蝼蚁啊。

  苏安逸呆在自己房里,冰箱里没有酒。阿九每周都会过来一两次,给他的冰箱里添吃的喝的,但独独没有酒。阿九说,在外头应酬已经喝了那么多酒了,回到家就别再喝了。

  可是今天,苏安逸觉得没有酒还真不好办,他想喝酒,想醉一晚上,起码能睡着。可惜,没有酒。

  这以后的日子,他要怎么过?之前几次,他还能用冰冷的态度对林唯一,可以后,她看自己的眼里是不是就只剩下同情、怜悯、忏悔?

  无论哪一种,他都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他想要报复,狠狠地报复,他要扰乱所有人的生活,一如他支离破碎的人生一样,统统的,都不得好过。

  苏安逸知道,柏文那人,喜欢林唯一,那羞耻的,隐秘的情愫,情理难容。但最致命的,不是将这种情愫大白天下,因为那样还不够。他能追到W城来,就说明了他的破釜沉舟,挖上来的只能是腐烂的过往,看着恶心罢了。

  他要他疼,他要柏文最彻底的难受。

  那么他要做的,就是唯一,只有唯一才是他的死穴。

  苏安逸想,他应该找个时间,约唯一出来谈谈,谈谈一些事情,关于过去,关于将来,关于偿债。

继续阅读: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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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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