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口腔系的面试安排在临床系后面。韩宇自然不用参加,实际上只剩下我们四个人竞争这唯一的一个名额,因为学号的缘故,我被安排到了最后一个。如果论成绩,小甫和我遥遥领先于另外两名同学,但是小甫比我多了许多官衔。另外,和他们三个比起来,我仍然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我是女生。
我坐在那里发呆,脑海中完全一团乱麻,看着其他同学一个个从我身边离开,房间变得越来越空旷,我更加忐忑不安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我再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是度日如年,那种矛盾的心情难以描述,对于不可预期的未来,我虽然十分恐惧那一刻的来临,但同样也盼望着能早一点儿揭开谜底。
终于,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此时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老师向我招了招手,带着我走下楼梯,这位老师不是别人,正是阿萍他们班的辅导员。
他给我打着伞,送我去对面的招待所。冬雨绵绵不绝,冰凉的雨丝在我俩的谦让中拂过我的脸庞,让我恢复了一点儿镇静,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在我们即将走进招待所大门的时候,我身边的老师忽然说:“林立夏,要是那边领导问你有没有谈恋爱,你照实回答,就说有一个北京的男朋友,只是千万别讲这个人就是韩宇。”
我像小鸡啄米一样拼命地点头,心中充满感激。
我敲门,里面有人喊“请进”。我推门进去,房间不大,对面有一张三人沙发和一个茶几,正中间则放着一把椅子,我用脚底板也想得到,那张椅子是给我留的。
面试我的是两名胖瘦不一的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她们倒是很和蔼,见我进来,就说:“来来来,快坐下。”而我们口腔系办的老师却很严肃地坐在她们身边。
我使出了大胖苦口婆心教我的那一招,先向三位老师鞠躬,说:“老师好,我是林立夏。”然后我才坐下。
瘦一点的老师笑嘻嘻地对另外两名老师说:“林立夏看起来可真小啊!”又转过头来看着我,“你没有虚报年龄吧?”
我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马上就二十三岁了。”上海人喜欢报虚岁年龄,这一直为我所不齿,可是直到此时此刻,我才发现它的妙处。
胖一点的老师看了看我的简历,问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问题:“听说你有个男朋友在北京?”这原本是我打算自我介绍时用的台词,现在只好点头应承,天晓得系办老师究竟对前来面试的同志说了些什么!
“他毕业了吗?还在北京?”
我牢记辅导员刚才给我的提醒,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系办的老师,开始胡编乱造,“他是学理工的,因为大学是四年制的,已经毕业了,目前在北京工作。”
系办老师看上去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胖老师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哦,我们单位可没有单身宿舍,你一个外地孩子,行吗?”
我才不管那么多,“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找到住的地方,我会想办法的。”
瘦一点的老师也跟着插话道:“你会骑自行车吗?在北京,大家可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
我还是拼命地点头,“会骑,我十四岁就可以骑我爸的二八永久了。”
两位老师轮番向我发问,可是问题和专业知识全然无关,和医生将来所要面临的考验更是南辕北辙,她们不停地问我:“你一个南方孩子,去了北京适应不适应啊?”“北京风沙大,和上海不同,要有心理准备。”“你男朋友家里人见过你没有啊?”“要是没有宿舍住在他的家里可不可以?”……
等我把这一堆鸡零狗碎的问题一一化解之后,两位面试老师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说:“那好吧,今天就面试到这里,回去等通知吧!”
和面试老师说完再见后,我立即飞也似的逃出了那间让我异常紧张的屋子,两腿发软地走到楼下,却发现辅导员还站在楼梯口。
他看见我下来了,问道:“面试的老师说什么了吗?”
我自然如实汇报,他皱着眉听了一会儿,眉头却渐渐展开了,“就问了你这些问题?”
我点了点头。
他沉吟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没准儿你还真有戏!”
我心里也有一点儿欢欣,因为这个可能性居然在一点点地增大。直到此刻,我才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我们班的小甫为什么没来?”
老师说:“哦,听你们系办老师说,他不打算去北京了,可能考研吧!”
我回到宿舍,大胖和小胖一拥而上,问我面试的结果。我挠挠头,不太肯定地说:“老师说,好像有希望。”她俩的表情也迅速从刚才的紧张变为舒缓。
我往老江的床帘后看了一下,好像没有人,于是问小胖:“江米条呢?干吗去了?小甫今天没去面试。”
大胖回答道:“小甫两个小时前把江米条叫出去了。我还纳闷呢,怎么回事啊?他不是应该去面试的吗?他告诉我们他忽然不想去北京了。”
小胖看了看我,“立夏,没准儿你真能去,硬件条件唯一比你强一点的就是小甫,他居然放弃了。”
这一切来得那样突然,让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