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角处有一个庞大的地洞，平日里用来存储粮食，在村子遭受劫难时用来藏匿村民。
入口离莫小树所在之处不远，那里种上了一片在冬日也不会枯黄的常青草，加上靠近山角，灌木丛生树荫蔽日，所以很是隐蔽，若不一寸寸的仔细寻找，根本难以发现。
好在这个地方莫小树还算熟悉，毕竟自己曾跟着村民去过地洞好几次，拿取一些比较稀缺的物资，所以对此并不陌生。
不知是不是藏在地洞中的村民得知山贼败了，还是无意间看见了燃烧正旺屋舍，俱纷纷出了地洞，聚在一块还算平整的草地上，傻傻的看着燃烧着的房舍，面色愁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火势越发骇人，隔着十数丈之遥都能感受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情况已到了无法遏止的地步，村民只能眼看着辛苦搭建的屋舍和屋里的一切东西一点点的烧成灰烬。
偶有人不死心，大步上前捧起积雪撒向火焰之中，却好像连一丝火苗都没扑灭一般，火势依旧未减，火气灼人。
莫小树领着一行身披兽皮的无相卫过来，风雪烟雾中的身影略显模糊，站着草地上的村民见状连忙退后，惊恐万分的散开，连呼：“有贼人过来了，有贼人过来了……”
几名手持利刃的汉子从村民背后窜出，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来之人，不知是不是太过靠近烟火之地，额头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细汗，握刀的手掌也变得油腻起来。
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待看清楚领头的是莫小树之后，几名汉子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是小心提防着，刀尖前伸，似要随时刺出。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抬手示意莫小树一行人停下，见莫小树一行人停下之后，那人勉强笑道：“敢问莫小哥身后几位可是……”
“山贼……”
不等那人说完，莫小树抢先答了，停下的脚步继续往前，开口解释道：“不过现在都是我的人了，你们放心，安全得很，不会生乱。”
或许是没想到莫小树如此直白，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也或许莫小树表现得太过淡然，加上足够的信任，几人居然表情愣愣的让出一条道让莫小树一行人过去。
许久之后，几人才浑身一震，似反应过来了，看着快要消失在人群中的一行背影，其中一人高声喊道：“莫小哥，你……吴村长他没事吧！”
“受了一些伤，无性命之忧，应该马上就会出来的，你们等着吧！”
“哦。”
喊话之人下意识应了一声，抓了抓有些瘙痒的脑袋，扭过头大大咧咧的朝其余人说道：“等着吧！”
“武哥，那他们我们就不跟着。”
“跟着干嘛，你打得过他，反正地洞里不是还有源儿哥在么，让他看着呗。”
“也是。”
众人纷纷点头，赞赏武哥说了一个好想法，前拥后挤的来到一颗还算茂密的树下躲着。
看似笑嘻嘻的打闹着，互相拌着嘴，等待着村长归来，可不经意间望向莫小树消失的地方，眼睛里都会流露出一道隐晦的惧意，不知是给莫小树，还是给莫小树身后的山贼。
地洞很深，倾斜入山腹中，地面铺上了方正的薄石，薄石之下撒了一层石灰，所以整个洞穴内还算干燥。
顺着狭长的甬道在黑暗中潜行了数百丈，眼前豁然明亮了起来，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空间，篝火不多，所以里面的人与物都显得十分隐晦。
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升起，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莫小树。”
一道刺目的亮光突然升起，莫小树眼前却是多了十数支火把，领头之人借着亮光看清了莫小树的脸之后，挥挥手示意身旁持弓搭箭之人放下。
一把夺过身旁之人手里的火把，大步的朝莫小树走来，脚步踩在小石板咔咔作响，同时朗声说道：“还没到一季之时，你为何出来出山，发生了什么大事？”
“德叔死了，我自然该出山了。”
“什么，大师死了，这……”
男子一脸惋惜，连叹数声后又道：“可惜了啊！”
忽把目光转移到莫小树身后的人，皱眉的仔细看着，右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刀把之上，许久之后冷声道：“山贼。”
莫小树表情平静：“家将。”
犹豫了片刻，面色复杂的男子突然展颜一笑，露出两行大白牙，放在刀把上的右手挪到了莫小树的肩膀上，左手往前平指，大声说道：“既是你莫小树的家将，那就……请吧！”
莫小树颔首，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偏头对搂住自己的男子轻笑道：“还请源儿哥帮忙，拿点金疮药和干净的衣袍出来出来。”
“好说，好说。”
谈笑间，一行人进入了山洞中央，那里有一堆无烟炭火，火焰袅袅，把四周照耀得温暖如春。
…………
徐茂走在最前方，身上的衣衫被火焰灼烫出了不少破洞，脸上也被浓烟熏得乌黑。
出村时顺着大道走了没多久就被倒塌的屋舍拦了路，也算他们倒霉，大道两旁的屋舍居然同时倒向了路中央，本还算宽敞的村道瞬间被堵死，火焰冲天。
若只有他自己一人，直接冲过便是，可现在带着不少受伤的乡勇，他只能寻了一条小道绕过，虽有些惊吓，但好在无险，安全的领着一队伤兵出了火场。
走在最前面的徐茂眼睛一直扫视着路旁的山林里，目光如电，握在他手里直刀就像一把短小的匕首，一路上提防着哪些残余的贼人突然袭杀。
而他身后，跟着五六十余人，或两两抬着一副担架，或杵着木头互相搀扶而行，他们在雪地中步履维艰的前行着。
担架上皆是这次被山贼重伤的乡勇，死的人因为人员不够无法带出，只能就地掩埋在雪下，待火焰熄灭之后再去收敛掩埋。
这次搏杀，受伤的人有不少，身上带着的金疮药早已用完，没用药的乡勇只能直接用布条包扎伤口。
于是，滚烫的鲜血不停从伤口冒出，顺着布条往下不停滴落，浸入洁白的积雪中，瞬间晕染大片，一行人走过的道路，变得鲜红无比。
寒冽的冷风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让人厌恶不已。
脚步略缓，徐茂抬起手臂示意队伍停下，眼睛如鹰隼般看着山林某处。
“嗖嗖嗖～”
徐茂瞳孔骤然放大，持刀挽了个刀花把飞来的数支箭矢尽数挑下，看了一眼身后的师兄，见他犹如被吓住了一般呆立不动，连忙喝道：“师兄，你先趴下，待我屠了他们你再起来。”
“哦！”
师兄听话的趴在雪地中，双手抱头，面埋雪中，犹如一只不闻不问的鸵鸟。
再次挑开一道箭矢，嘴角裂开嘿嘿一笑，奋力往前跑了十数步，双腿用力瞬间跃上了丈余的陡坡。
持刀快速在山林间奔跑，庞大的身躯却灵敏如猴，迅捷如风，短短数息时间，他便看见了贼人的身影，忍不住的厉喝一声：“死来。”
持刀的右手用力往前一掷，锋利的直刀带着呼啸声飞出，噗嗤一声之后带着滚烫的血液钉在了一颗老树上，刀把颤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