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一过天气渐凉，我给刘琳买了件外套，怕她夜里着凉添了床褥子。小娟看见了不高兴，说我偏心眼，自己亲身的不疼只疼外人。娃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只好给两个娃还有我老公各买一件。从那以后，买啥大家都有一份。过春节我给刘琳买了新衣裳给了一些钱备了些年货让她回家过年，出来这么久她也该回家看看了。我老公买了车票，她上车走了。年三十晚上她打来电话说她奶奶去逝了，没有见到她走的时候不肯合眼。刘琳哭着对我说要是她早点赶回去，她奶奶就能安心地走。娃哭的厉害，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我她要为她奶奶守孝，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我安慰她，她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欢迎她。
大概过了一年，这一年当中我几乎与刘琳断绝了联系，我想她肯定是不回来了。不回来也好，留在父母身边总归是好的，有人照应。她忘了我这个师傅也好，她还小出来闯荡总是要吃亏的。二零零一年春节一过，政府的拆迁规划就下达了，我们那片老城区首先动工。我的店铺拆了，住宅小区也拆迁，房子分到手，拿到赔款我们就搬离了那边，在西边的新市区B城贷款买了一间店铺。装修改造了三个月，四月底正式开门营业。营业第三天刘琳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又惊又喜。她个子窜起来了，变白了，活脱脱的一个大姑娘，不再是一脸的孩子气。
她告诉我她办身份证给耽误了，说着就去翻她的行李箱掏出身份证亮给我看。笑嘻嘻地说她长大了，不用担心走哪儿别人查问她，有了身份证她就是合法公民，可以自己当家作主行驶自己的权利。她一本正经地念叨着，又说到她奶奶走后，她妈彻底跟村里的赵流子好了，她不想跟他们一起过，要自己单过不认什么后爹后娘。又问我店里雇了几个人缺不缺人手？
“现在才开业没几天哪有什么人。”我给她递了个夹心面包。
她自己跑去接了杯热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接着说“我刚到这就发现到处都在拆迁施工，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你们搬哪里，幸好有个人说到这边来看看，我摸过来看到张贴的广告就找到了。”
“来之前打电话问不就不用白跑。”
“想给师傅一个惊喜，谁知道你们拆迁搬家！既然刚好缺人手，我回来的正好。”刘琳看着我，一脸对新生活的期待。
我依然留她一人在店里过夜，她白天跟我学手艺，帮着打下手站店。不是要还银行贷款吗？我和我老公商量，一个站店一个在外面卖，辛苦这几年先把贷款还了。大女儿初中毕业，学习成绩不好想上艺校我没让，让她上的技校，学的护士专业出来有个工作。小儿子马上也要上初中，都是要用钱的时候。我给刘琳开工钱，刘琳说她是拜师学艺不能白拿工钱。我倔不过她，就先帮她存着以后给她。
娃懂事怎么都替我着想，可谁能想到啊，我老公趁我不在店里居然和刘琳搞上了。对面街上的那几个小媳妇天天坐在店门外面看热闹。我开始还以为她们乱嚼舌头，没往心里去。没多久我就发现我老公对我爱搭不理的，经常赖着脸皮在店里不出去做生意。我再看刘琳，她一见我老公在就爱往后堂躲。你说这样能不让我往那方面想嘛！我无凭无据又不好说什么，那就吵我老公不出车摆摊赚钱，我老公自然也不服气，骂我黄脸婆，没事找事丧门星。生意人忌讳吵架打骂，吵吵的客人就少了。刘琳该干啥还干啥，和我之间也少了许多话，就是说话也小心翼翼，怕惹毛我。从那时起我和我老公见面三句话就吵，吵到后来我老公要和我离婚。我大女儿小娟跑到店里瞅着刘琳就上前揪着刘琳的头发又打又骂，骂她臭不要脸破坏别人家庭，恩将仇报，让她滚蛋，不要再回来。我当时没有拦着我家小娟，听见她辱骂刘琳我当时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事是刘琳不对，也该有个了结。如果她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为什么她不还手不辩解？她肯定是做了对不起我，见不得人的事，我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再留她祸害我的家庭。她默默地收拾行李离开了。
我和我老公离婚后，他跑回老家与其他娘们鬼混，吃光花光钱被别人骗的精光，没地可去又想起我这个黄脸婆和这个家，过春节又跑回来求复婚。看在孩子的面我原谅了我老公收留了他，但没有同意复婚。我心里怎么也过不了刘琳这道坎，他多次求复合也保证再不会乱搞，我就是不答应。都多大岁数的人，刘琳都可以喊他爹啦，他这干的是什么事！他向我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他和刘琳没发生关系，是刘琳干活时喊他喊的他心里痒痒，他忍不住动手动脚，刘琳不从他还泼了他一身的面粉。他不死心，从后堂追到店前，刘琳跑到了大街上，对面的小媳妇透过玻璃门窗逮个正着，看得一清二楚。
唉，是我错怪了她。我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是我把她往火坑里推。她一个人无依无靠，而我这个做师傅的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了，我真是没用啊！徐惠云哭的更厉害了，我又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抹了泪又擤了擤鼻子。
“刘琳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总共不到两年。我老公出了那事，刘琳与我就没再联系。”
眼前这个哭诉的女人让我有些厌恶，与我本人有没有同情心或者职业道德无关。她自称是刘琳的师傅好心收留无处可去的刘琳，刘琳在她那里当学徒管吃住没有工钱，受了欺负没有得到公正对待也就算了，问题是连事情的真相都没有搞明白就把人撵走，反而背了黑锅。她约我出来无非是出于两个目的：一是怕刘琳揭发她老公过去对刘琳的性骚扰；二是良心迫使她说出实情。无论出于哪种目的，她和她老公已经对刘琳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创伤，事实胜于雄辩。她无非是受不了良心谴责，现在忏悔好过她夜寝难安。
徐惠云还想近一步补充她对刘琳的欠意，但是我聆听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表情浮现在脸上，更不要说插话了。她接着开口：“我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我今天来就是不想自己再错下去！拜托齐律师给刘琳稍个话，我不配做她师傅，我诚心诚意向她道歉，她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当初是我瞎了眼没有相信她的所作所为。”
无论当初是谁的错，至少我相信徐惠云向刘琳道歉的诚意是发自内心的，不然她完全可以避开过去只求见一面刘琳，但是她没有，而是先向我坦白了她与刘琳发生的一切。
分别后，她再三向我道谢，我与徐惠云一同离开茶馆。自始至终，徐惠云面前的茶杯都纹丝未动。刘琳不提谁能想到她拜师学艺居然被师傅误解。徐惠云良心发现现在才想起刘琳，刘琳要是不在这座城市，估计她也不会开这个口。每个人的心里到底能藏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