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感情,总会让人有扭曲的快感
——杜斯拉
巴黎第18区,以风格众多,形式繁杂闻名的酒吧一条街。
讽刺的是,有些明星正是在这样的地方,被发掘,包装,然后成为优雅高贵的奢侈品,成为镜头焦点下。
这里最不受欢迎的,大约是白昼与光的降临。
而琪年最近的梦中世界,也正在慢慢变的柔软,多了些鲜艳的颜色。
有时候独自走在街上,路过的人群,时不时会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个来自异国他乡的女子。
没有人知道她从何而来,或为何而来。
大多时候的琪年,脚上穿着一双中帮的黑色铆钉靴,白色T恤与浅色牛仔裤的简易搭配。
戴在耳朵上的菱形耳环缀着很多颗亮钻,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够反闪出耀眼的银光。
需要靠得很近,才看得清的淡蓝色眼影。
脸上随意慵懒的表情,却会在某一刻变得分外敏锐 ,变成一种无声的傲气,让人一眼难忘。
她的身上窜动着的某种不安的气息,与清秀干净的精致五官形成一种巨大的吸引力。
每当遇见新的人或者物,好像都会向她原本接近枯萎的生命力中,注入一丝新鲜的血液。
在巴黎,偶尔路过,弥漫着厚重历史感的遗迹建筑。
她常常试图做出最大程度的贴近,自身情绪像蔓延出的许多细小吸盘,
建筑物向阳的一面,一定是干燥而微热的。
即使是轻微的碰触,也会有琐屑的细沙簌簌落下,散在脚底看不见的缝隙处。
像是被时光侵咬咀嚼下的痛苦,无法被隔离珍视,只得继续下去。
而建筑物背阴的一面,往往总潮迹湿润,不断蔓延出绿意,长出大片柔软的青苔。
她喜欢驻足于此,小心翼翼地撕下其中的一小块,用手微微地拨弄着它们细弱的根。
然后放在嘴里,抵在舌尖的位置,轻轻地品尝。
舌尖刚开始会溢出些许的苦涩,之后,有种混着腐朽泥土的腥气,以及植物自带的清新味道。
琪年会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里,时不时地陷入睡眠。
尽管一天会连续地醒来很多次,甚至有时都懒得再睁开眼睛,只需轻轻地翻个身,背对着窗户透射进的明媚光线,用被子再度裹住自己。
与最初刚到巴黎的时段相比,她已不再需要服用白色的小药片,就可以迷迷糊糊地轻易入睡。
梦中熟悉画面会开始减少,逐渐涌现出更多的新鲜事物。
甚至有时连画面都不曾出现,沉浸在有着很多种不同声音的梦里。
细小而琐碎的,或者是嘈杂而生硬的,在内心嗡嗡轰鸣。
半梦半醒着的状态,而梦中的部分的声音,它们通常会出现在接下来的现实中。
尽管琪年有时会觉得,梦中出现过的声音,更像是曝光过度的照片,顷刻之间就能消失为空白着的无。
能够被忆起的,是断截的画面,它们景象残缺,色彩沉凝,情节突兀
而彻底清醒的时段,也越来越接近接近早晨。
她习惯性地在醒来的第一件事后,从床底拉起不知何时掉落下去的薄棉被,折叠一番。
或是缺乏耐心地,把它揉成一团。
习惯穿一件宽松的墨绿色睡裙,这让琪年看起来像一株在黑暗中搁置了很久的植物。
自身已变得有些阴冷潮闷,所以需要在阳光下,急促地进行着光合作用。
喜欢坐在窗檐上,用随身携带的ZIPPO,点燃一支烟。
看着窗外来往流动人群的画面,脸上流露出许久未有的轻松。
夜里,更像置身于海底深处的水母,存活在黑暗中。
通体微小,每一个构造的器官,坦荡可视。
当强光照射,反而会让它们隐藏起自己的存在。
以一种更为决绝的细碎,半锐化的状态,呈现出透明的色 泽。
埋藏于身体的情绪,复杂而不完整的,幻化成沸腾的血液,粗鲁直接地循环,冲荡。
在内心某个部分,潜意识自我抗拒。
始终无法突破。
其实几乎任何人都无法做到,内心完全呈现,展示。
黑夜,向来。
不过是黎明的晚场而已,用来吻之以痛。
随着琪年与Eric的关系愈加亲密,她经常会跟在他身边,学习拍摄。
除开少数特定的场景,需要Eric人为地精心布置景物与灯光。
其他时候,他更多会用心倾听,琪年自己的想法与感觉。
再将她那些听上去天马行空的描述,加以排列组合,巧妙地形成能够被记录下来的画面,抓住其中最美的特质。
摄影大师Ansel Adams曾说过,摄影不是拍照片,而是制照片,只有好照片,没有好照片的准则。
这之中任意的空间与自由,包含了每个人对生活不同的觉悟与追求。
美或恶,一并感同身受。
拍摄之余,琪年也会背着单反相机,和Eric一起在行走在街头。
像是对某种气味敏感的猎手,执着而警觉的,而快门就是扳机,渴望对美,一击即中。
他们很少去巴黎标志性的著名建筑,更多的是破落的平民区,拥挤嘈杂的人流区,或是喧闹繁乱的街市,寻找更为真实的美感。
破碎的,凌乱的,不规则也不完全的,甚至是昏暗的,没落的,颓美的。
她会拍下更多微小,独特的东西。
一支捏在手上快要燃烧殆尽的烟。
被人驱赶惊慌失措回望人群的流浪猫。长在潮湿阴暗角落盛开的小花。
流浪孩童手上紧捏着半块发霉面包,脸上却天真的笑。
她甚至拍下自己左手手腕上慢慢愈合的伤口,裸露而直接。
这份天分,对美的警觉与转换,让Eric也忍不住夸赞。
他说,琪年。你身上的敏感,让我看到了另一个不完美的世界,它们残酷而真实的存在。
同样让人震撼心动。
就像你,也让我心动。
她不赞同也不否定,脸上习惯性地不带任何表情。
仿佛说的对象,是无关紧要的别人。
琪年对大部分感情总是如此冷漠,有时不但会冷漠自己,也会冷漠着除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就像巴黎的夜景一般,高楼林丽,灯火阑珊。
这些繁华建筑的玻璃窗,不断吸收着各处照进的光,再不加选择地盲目反射出去。
自身却并不具备多大的光源,热能。
尽管优雅华丽,但同样冷酷绝情。
有时候,她也会重新扪心追问着自己的价值。
一名艺人,对于娱乐经纪公司,不论如何精心呵护和栽培。
最终目的,也不过是想在之后,兑换出更多,更高的价值,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