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瑾瑜眼角肌肉不受控制抽了抽,无语的看着温溪,自觉已将这个人彻底看透。
“你让我来,就是让我来当打手的。”
不只是当打手,还要做干各种粗活的小厮。
抗重物、修桌椅……
凡是那些姑娘们不能干或者干不了的,都由他上。
说实话,这辈子赵瑾瑜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从前在家中,他只负责为家族争光,保卫国家山河,战乱时上阵杀敌。
然而现在只有一句话能体会眼下他的处境。
杀鸡焉用牛刀。
若是让以往的那些友人知晓如今的自己竟陷入了这般落魄的境地,只怕他们会笑上好几年,这种滋味儿着实不怎么美妙。
只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别说赵瑾瑜本就不善言辞,只能咬牙将此事应下。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昙城中并未有认识他的人。
如此,一日复一日。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份,整整几个月的时间,温氏甜品铺也在昙城打出了不小的名声。
包括在温氏甜品铺里面几个从良的花楼姑娘,也在昙城里逐渐有了事迹。
毕竟,能为这么多花楼姑娘赎身,说明财力不小,可却只是让她们在铺子中干些粗活儿,好好的女娇娥变成了半个汉子,不带回去暖被窝,足以在百姓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六月,正式昙花开放的时节。
昙城中的百姓较之往常多了一半。
而这时天气炎热,温溪又在铺子里推出了冰镇酸梅汤、冰镇苹果醋、冰镇奶茶,让人饮之身心舒爽,着实是热卖商品之一。
留下赵瑾瑜坐镇温氏,温溪忙里偷闲,往昙花开放处走去。
这昙花在夜中开放,可白日里的游客依旧不少,他们先行摸清了昙花的位置,再与友人们三三两两的约好夜中一同前来。
好不爽朗快活。
随意走了一圈,见确实没什么新鲜东西后,温溪才转身回了店铺。
她依旧一身男装打扮,路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两张熟悉的面孔,隔着稍远的距离,笑意盈盈地与她打招呼。
因铺子生意一日更比一日好,温溪把铺子扩张了一倍,收了旁边人家的租铺,才勉强能容纳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如今她刚走进铺子,就听见里面传来的雅致琴音。
铺中四角放着大盆冰块,门处垂下一块儿厚布帘,刚走进去,便能感觉到一股凉爽之气扑面而来,又仿佛能冲散身上的燥热感。
这是温溪琢磨许久的揽客手法,别的不说,就冲着这一股凉爽,铺子中就不会缺客人。
见到一身男装的温溪,正坐在专属位置上抚琴的琴萝忙起身行礼:“公子。”
温溪并不多言,颔首致意:“继续。”
听到这话,琴萝面上的局促之感散去,继续弹了一首轻缓的曲子,仿佛能在炎炎的夏日中,驱散人们心底的燥意。
这时候,就在温溪准备迈步进后院歇息时,耳边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也不知这铺子的掌柜是什么意思,竟然让几个花楼女子在此伺候,要我说,有这么几个如胶似玉的娘们儿,与其在这儿伺候,不如在床上伺候,瞧瞧这身段,可真是绝了。”
因为几姐妹身份比较特殊,像这些言语从未少过,幸亏她们早就习惯了,并不因此而感到羞愧。
然而,温溪已然许久没有听见这些话了。
她顿住脚步,转而走到正在与身旁友人大谈污言碎语,房中之术的青年面前。
虽未说话,却让人不自觉闭了嘴。
直到这时候,温溪才看似谦虚地问了一句,温和的笑问道:“我便是温氏的掌柜,你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
此话一出,大舌头的青年面色微微一变。
他应该是第一次来昙城,也是第一次来温氏做客,所以并不了解这位掌柜的脾性。
与此同时,也并未察觉周围人看他的目光中隐含怜悯之意。
是以,越发的吊儿郎当了,傲慢道:“是有些意见,你这店铺让几个花楼中的女子负责怕,是不怎么正经吧?如何能对得起我们这些文人墨客?”
“文人墨客?”温溪唇角微掀,挑眉道:“别的客人我不知晓,可你的话,应该是骚/客吧?”
听见如此意味深长的一句话,铺子中传来一阵哄笑声。
霎时间,把那青年的脸都笑红了。
在他说不出话来时,温溪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块牌子,温声道:“客人,请仔细阅读食客们该遵守的规则——不得擅自议论铺中姑娘,违者不接待并送出。”
青年颇有些气急败坏,到底秉承着文人的风度,没有指着温溪的鼻子骂,只气怒不已地说道:“你这样子,没人会来吃你的东西的!”
“抱歉,如你所见,我这铺子中不只有生意,并且生意还挺好。”
温溪朝周围的食客们笑了笑,随后才继续与面前的人道:“若是阁下愿意深想,便会发觉之前那番言语有多不合适了,阁下所食用的甜品是出自几位姑娘的手中,可你却一边吃一边揭人家姑娘的伤口,满口的下乘之言,如同长舌妇一般,实乃不是文人的风范。”
青年梗着脖子道:“我是给了银子的!我是客人!”
“是客人,但并不代表你能为所欲为。”温溪摇了摇头,态度并不强硬,却莫名其妙的让人心生忌惮:“阁下要是觉得心中不舒服,可以选择再也不来这家铺子。”
惊闻此话,青年震惊:“哪有人会把食客往外面推的,你不想做生意了?”
“那倒不是。”温溪温言自若道:“我这铺子里并不缺无理取闹的客人,我更见不得我的人受委屈。”
“毕竟大家伙都知道,这几个姑娘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我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银子在面前被别人下了脸面?”
“更何况,不过几个小娘子罢了,阁下又何必为难她们?”
像在开玩笑似的,这话说的合情合理,虽有掉进钱眼中的嫌疑,可却是一种最好的解释。
而温溪也并未当众给这位青年难看,言语间一点逼迫的意思也没有。
片刻后,青年沉默了,目光落到墙上挂着的木牌上,撇嘴坐下,不再多言。
见状,温溪退后两步,郑重其事地朝青年拱手作揖:“多谢阁下愿意给我两分脸面,作为感谢,我便送阁下一杯新品。”
话落,她朝站在柜台后面的书书招呼了一声:“送这位客人一杯乌龙奶盖。”
听到这话,书书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忙碌了。
听到温溪的话,其余的客人三三两两的吆喝开了。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没在菜单上瞧见?”
“温公子,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咱们大家伙又不是没有银子,可不能藏着掖着。”
“就是就是,要我说,干脆给在座的一人来一杯,温公子放心,我们不会差了你的钱的。”
听着众人的言论,温溪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拱手道:“诸位抱歉,这款奶盖饮品,也是我最近才琢磨出来的,工序较为复杂,还未上菜单,过几天便会有了。”
“如今让这位客人先行品尝,你们也可以问问他味道如何,若是觉得好,日后便也可以点来尝尝,你们说是吗?”
不得不说,温溪的一张利嘴十分厉害。
听到这番话以后,铺子里倒是无人再闹,接受了这个说法。
见气氛颇为热闹,温溪干脆停留在此处,与相熟的人谈论了几句,态度良好,又温温和和的。
好一会儿后,书书小心翼翼的捧了一杯乌龙奶盖来。
当看见杯子中浮现的那白乎乎的一层,青年十分不解:“这是何物?”
温溪不说话,书书柔声介绍道:“这是用上好的乌龙茶,果糖,牛奶,鸡蛋做成的,客人尝尝味道如何?”
青年尝了一口。
而后,鼻子下面留下了白色的痕迹。
周围的客人们又是一阵笑声,然而这一次青年却并未恼羞成怒,只客观的道:“味道挺好,但应该更讨姑娘们的喜欢。”
温氏甜品铺坐着的姑娘很少。
因此处男客较多,大多数姑娘都是打包带走,只有少数随着家中的兄弟姐妹或丈夫一同留在此处。
听闻此话,书书却是问道:“您是觉得太甜了吗?”
青年犹豫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有一点。”
见状,书书松了口气:“您若是觉得甜了,下次想喝的话,提醒我放半糖就好。”
见她游刃有余地应对客人们的需求,温溪暗暗点头,转身恰好与赵瑾瑜的目光对撞在一起。
温溪挑了挑眉,与正收拾餐具的陈绵绵道:“你们今日若是想看昙花,可提前半个时辰关铺子。”
陈绵绵笑了笑,轻松的道:“我们都是昙城人,看了十多年的昙花了,早就看腻了,这段时间正是客人多的时候,晚一些也无妨。”
温溪想了想,并不强求:“你们自己商量。”
说罢,温溪回了后院。
见她离开,陈绵绵缓缓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