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阁,青州最出名的酒楼。
手里拿着菜单,宁致远抬眸看了一眼仿佛在想着什么的温溪,宁致远解释道:“此处的厨子曾是宫中的御厨,因年龄大了出宫,后便在青州开了一家珍馐阁,向来出名。”
“这岂不是说来有许多人都吃过皇帝陛下吃的东西了?”
“也不至于这个般说。”宁致远笑了笑,声音平静:“宫中的御厨不说上百,至少也有好几十个,他们所负责的菜系并不相同。”
换句话说,有这么多的御厨,一年到头那皇帝陛下又能吃到几次同一个御厨所做的菜?
除却那些被特别偏爱的。
温溪点头,表示知晓。
一刻钟后,与宁致远约好的友人陆续而至,其中有男有女,个个洒脱爽朗,毫不扭捏。
见到这些人时,宁致远看着温溪,声调温吞缓慢:“这是你们的嫂子。”
几人拱手见礼,异口同声:“见过嫂嫂。”
温溪起身,回半礼。
这时,其中唯一的姑娘探头探脑的看她,最后被自家的兄长揪了出来,颇为不好意思地看着温溪,与她道歉:“嫂嫂莫要见怪,家妹被我宠坏了。”
温溪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温声而道:“这孩子看起来挺活泼可爱的。”
此话一出,众人局促的表情渐渐变得自在起来。
想来,在亲眼见这位传说中的嫂嫂之前,他们心里都还有些不确定,不知此人好不好相处。
可眼下一看,眼神清亮坚定,倒也是个干脆之人,不似那种在暗地里耍小把戏的宵小之辈。
“都坐吧。”宁致远招呼众人坐下,看着眼前与他能算得上生死之交的友人,心下莫名的有些感慨。
随即,小二将菜肴端了上来。
宁致远忽而说道:“今日大家聚集到此处,除了想与你们叙叙旧以外,还有一件事想告知你们。”
此话一出,陈家三兄妹连连点头。
“宁大哥只管言说,我们都听着的。”
说罢,三人各种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恰在这时,宁致远轻轻一笑:“有一事忘了告知你们,我是你们嫂嫂的上门夫婿。”
话落,两道喷酒声不约而同的响起,哪怕是规矩最好的陈琴舒,也被嘴里辛辣的酒水呛的咳嗽不止。
陈有德与陈无德两兄弟对视一眼,随即皆茫然的瞧着宁致远,很怀疑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最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重问了一遍:“宁大哥,这话的意思是……”
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嗽,陈琴舒也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入赘……”
“你们没听错。”宁致远给温溪的碗里夹了一块竹笋,淡声道:“我是你们嫂嫂家的上门女婿。”
此话一出,兄妹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是陈有德站了出来,斟酌着问道:“宁大哥叫我们来,总归不是特意为了将这件事告知我们的吧?”
“当然不是,眼下,我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们去做。”宁致远赞赏的看了一眼陈有德,这是陈家这一辈最聪明的了。
与聪明人说话,总归要更简单。
听闻此话,陈有德忙道:“宁大哥有何需要尽管直说,只要是我们兄妹三人能做到的,必定不会推辞。”
紧接着,另外二人也颔首表态。
见状,宁致远继续道:“我与我夫人回青州的消息已经宣扬出去了,他们想必会对我夫人的身份很好奇,若有人找上你们,你们只管实话实说。”
说到这儿,宁致远垂下眼眸,继续道:“我夫人乃小门小户出身,我是我夫人的上门夫婿。”
陈有德:“……”
陈无德:“……”
陈琴舒:“……”
温溪:“……”
所以,他到底是求什么?
半响,陈有德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嗫嚅着问道:“宁大哥,如此整个青州的人都知道您与宁家主家已经分家了,您这是想做什么?”
是想在自己的脸上抹黑,还好想提高嫂夫人在青州百姓心里的份量?
毕竟,众所周知,宁家大少爷宁致远虽不良与行,却是少有的‘天生商人’,凡是经过他手的生意,就没有赔本的道理。
如今这样的一个人物入赘了别人家,只怕……
同样的,陈无德也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这样一来,只怕流言蜚语很快就要席卷整个青州了。”
“我的妻子,当然要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宁致远想的并不复杂。
按照宁家的做派,想让他们主动告诉青州人,他宁致远入赘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农户之家,只怕是永远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他就自己来。
以一种温溪绝不会受伤的方式,公布他们两人间的关系,将她带到所有人的面前。
不是他的附属,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
一时间,陈家三兄妹不知该作何反应。
陈琴舒忐忑的看了一眼温溪:“嫂夫人,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事实确实如此。”温溪看了宁致远两眼,努了努唇:“他入赘我家的消息肯定瞒不住,就算瞒,也只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
陈琴舒:“……”
所以,宁大哥入赘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因为太过惊讶,陈琴舒暂时失去了对表情的管控力,她面上浮现出一种惊恐,目光不停的在温溪与宁致远身上来回游移,最后的最后,才勉强认清了事实。
她心里的那个,最最聪明的大哥,真的是人家的上门女婿!
相比陈琴舒的难以接受,陈有德反应就快的多,很快应下,而后拱手道:“宁大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宁致远勾了勾唇角:“如此,便多谢你们几位。”
一顿饭吃的‘心情复杂’‘寡淡无味’,待陈家兄妹离去,温溪才挑着眉头道:“你的打算,好似从未告诉过我。”
“你在想什么,我大概能知道。”
宁致远瞧了瞧她:“你与外祖母其实很像,外祖母用了一辈子,才能让旁人提起时,唤的不是某某的夫人,而是郑夫人。”
“所以,你打算用多久?”
温溪顿了顿:“你……”
‘你’了半响,她依旧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这个男人实在太善解人意了,弄的她不管说什么都好想落后一筹。
见她面色复杂,宁致远反而不甚在意的轻笑出声:“不过,若是可以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倒是挺乐意人家称呼我一声‘温夫人的丈夫’。”
温溪:“……”
遭了遭了,这狗男人越来越会撩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直接扑过去。
然而,温溪却压下了心中的激动感,正儿八经的道:“可我答应了外祖母,会尽快给她生一个外孙子的。”
宁致远不明所以:“所以?”
“所以,我什么时候能去追求梦想,暂时取决于你有多努力。”
宁致远眯了眯眼,忽而察觉了来自对方的挑衅。
许久,他淡淡一笑,缄默不言。
夫妻二人相携回了郑府。
当得知宁弘文来过时,宁致远眸中划过一丝危险的神色。
见他如此,郑老夫人出言安慰:“无论是你那庶弟,还是你父亲,在我眼前都不过是跳梁小丑,你着实不必介怀。”
“这件事,是我的事,总不好一直劳烦外祖母。”宁致远道:“从明日起,我会将我手底下的产业做好,让他们再无沾手的可能。”
郑老夫人本想说‘不必勉强自己’,可当目光触及到宁致远眼底的固执时,到底点了点头:“你心中有数就好。”
……
三日后,郑府摆宴。
盛装的郑惠容拐了拐温溪的胳膊,半扬着下巴道:“今儿我是这场宴会的主儿,你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可不罩着你。”
温溪挑了挑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郑惠容,差不多已将这个小姑娘看穿:“这话,你有本事直接去与外祖母和你表哥说。”
话落,郑惠容跺了跺脚,脸色涨的通红:“你就知道欺负我,也不知道我表哥怎么找到你这么一个黑心棉花的!”
“……有话好好说。”温溪瞥了她一眼,低声警告:“不许撒娇。”
郑惠容愣了愣,随即像是遭受了莫大的侮辱,眼眶都差点红了:“我明明很凶,我没有撒娇!”
温溪默了默,妥协道:“行,你很凶。”
就在郑惠容不满意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温溪立即道:“客人们来了,作为郑府的东道主,郡主该出去了。”
被忽视的愤怒无法发泄,郑惠容面上下意识挂起了得体的笑容。
作为郡主,她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该有的规矩却从不会少。
作为皇室中人,规矩体统,可不显于人前,却不能没有。
见郑惠容出现,青州贵女们立即笑开,福身行礼,异口同声道:“见过郡主。”
“免礼。”
众星拱月般,郑惠容来到后园花亭,与她相熟的几位姑娘旁边,顺手把温溪带到身前,笑道:“这是我的表嫂,今日府中宴请,特请她也随我一同招待各位。”
“郡主的表嫂?”
众人微微惊楞,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温溪身上转了两圈,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原来是宁大公子的夫人,久仰久仰。”
“宁大公子的夫人,模样果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