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赵全安神色异常恭谨的从袖袋中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包,一丝不苟的带上软布手套,当真小心翼翼的将尸体上被割开的伤口缝起来。
因此人早已死去多时,伤口中并无太多血液溢出。
使缝针更为顺利。
温溪站在旁边,自觉没有什么更好赐教的。
反正他们之间已有名言,只替病患缝合伤口,绝不会在重要人体配件上动任何的主意。
白老站在旁边看,神色极为奇怪。
这些人说是大夫,可他瞧起来又有些不像。
偏在这时,在伤口缝合好以后,温溪继续道:“尸首虽没有任何动痛觉,也感知不到我们的存在,但对于一切的未知事物,我们都要保持一定的敬畏之心,哪怕是为了积阴德,也不得有半分怠慢。”
白老:“……”
怎么说呢,要是真的为了积阴德,平常人都不会在别人尸体上动刀子的。
就在赵全安缝完之后,一直隐忍多时的黄佳禾终于忍耐不住,捂着嘴冲向后院,很快就传来了刺耳的呕吐声。
而赵理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至于赵全安……
行医数十年,早已练就了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哪怕一秒之间亲身体会到了给尸体缝针是什么感觉,眼下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当看见赵理颇有些难以适应的皱了皱眉头后,赵全安教训起亲儿子来毫不手软,噼里啪啦便是一阵念叨。
“我告诉你,这几日跟着主子好好学,有能动手的机会千万不能放过,别以为这很恶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世上再无比大夫更干净的职业。”
赵理被念叨的耳朵疼,连忙赔出一抹笑,无奈的应道:“行了行了,我明白了,这话你都说了十几年了,你说不腻,我听都听腻了。”
赵全安怒而伸手,在赵理头上敲了又敲:“好话不好听,你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病人既然来找你看病,就是把一条命都交给了你,你得负担的起这个责任!”
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温溪去里屋端了一盆水出来,招呼道:“赵大夫,你也别顾着教儿子了,先来洗手吧。”
戒酒兑入水中,除了有刺鼻的味道以外,杀菌效果也是杠杠的。
温溪没有收回刀具,就这么平淡的放在棺材旁边。
直至深夜时分,温溪听到了刺耳的剐蹭声。
她皱了皱眉头,忽而发现原本该躺在旁边睡觉的黄佳禾不见了踪影。
她心下一顿,却是翻身而起,随意抓了件外袍披在身上,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去。
夜中的义庄更为阴森,一阵阴风席过,温溪忍不住紧了紧衣裳。
走到前院,借着微凉的月光以及昏暗的烛火,温溪看见了两个乘着夜色在棺材旁边捣鼓的男女。
男的是赵理,女的是黄佳禾。
这时,赵理正在教训黄佳禾:“你下手轻一些,割这么长的一条口子,是想缝合到天明不成?”
“得了得了,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出来,师兄可别在说话吓我了。”
“我不说话,前院静悄悄的,咱们站在尸体堆中,你不觉得更可怕?”
“……那师兄再多说两句?”
又怂又有趣的对话传入温溪的耳中,借着夜幕的掩饰,她捂着嘴无声的笑开。
片刻后,转身回屋。
翌日一早,温溪与赵全安精神满满的坐在饭桌上,白老已经坐在主位上,浑然不管周边的情况,抱着自己的桂圆粥哼哧哼哧的喝着。
喝完后一抹嘴,不怎么满意的道:“这粥,着实不怎么好喝。”
温溪:“……”
如果留下一大半,到还可以证明这粥确实不好喝。
可白老吃过的碗,可真是一粒米都不剩。
闻言,赵全安颇有些尴尬道:“我的手艺确实比不上佳禾的,白老凑合着吃吧。”
听到这话,白老‘啧’了一声,嘲讽声更甚:“我就说好好的一个粥,怎么煮出来了糊味,原来是你做的,一个大男人,总归比不上姑娘的细心。”
顿时,赵全安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然而人在屋檐下,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
想罢,他也就半点不害臊应承了白老对他厨艺的负面评价。
片刻后,盯着一双黑眼圈的赵理与黄佳禾同时出现,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哈欠,眼神昏暗至极。
见状,赵全安被吓了一跳:“你们两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昨夜翻墙偷人家柿子了?”
听到这话,赵理像是被踩到了脚的,立即跳了起来:“老爹,你别乱讲话,我老实的很,从来没偷人家的柿子。”
赵全安冷笑一声:“呵,说这话的时候,你是忘记了小时候因偷人家柿子被追了两条街的事吗?”
“……”
赵理满脸的痛不欲生。
显然,想起了很不愉快的事情。
谁小时候没做过糊涂事?
想他小时候,可谓是无比听话,是邻居们口中的好孩子,只不过有一次有一次犯了糊涂。
被家里人逗着着喝酒,然后做了些糊涂事。
没想到一被记,就记了这么多年。
此话一出,众人惊讶的异常惊讶。
显然,谁都想不出来,看起来异常稳重的赵理,竟也会如此的的经历。
听起来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见众人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赵理哼了一声:“怎么,谁小时候没有做过几件蛮横的事?我那是一时糊涂,被长辈们诓骗了。”
顿时,赵全安翻了个白眼。
而后,温溪笑着道:“坐吧,快来吃早饭。”
桌上给他们预留了两个位置。
黄佳禾打了个哈欠。
见她的姿态,估计不仅是因忙碌而没睡好的缘故,还有更可能的原因,后半夜被吓的睡不着。
但温溪没有揭穿她,笑眯眯的给人盛了碗粥:“多吃些,一会儿估计会很忙,可千万别饿坏了肚子。”
黄佳禾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了,回想昨日半夜瞧见的那一幕,她只觉得反胃恶心,差点一个忍不住又吐了出来。
所幸有了经验过后,心理承受能力渐渐上升,很快她便压下心中的不适,面色如常的坐在桌旁。
虽然脸色看起来还是苍白了很多。
见状,温溪嘴角缓缓的向上一勾,勾出一个不知是满意还是得瑟的笑容。
这样看起来,自己反倒是这群人中胆子最大的那一个。
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惊讶,甚至生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毕竟,从小在红旗上长大的自己,就没有见过什么阴暗面,一直都是根正的好青年。
所以,自个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鬼畜了?
不待温溪想明白,就听见了旁边传来一声低落而沉重的叹息。
随着声音看去,正好是眸色忧愁的赵理。
听到他的叹息声,白老抬眸看去,不满的皱着眉头道:“小小年纪的,有什么值得忧伤的?”
赵理顿了顿,下意识看了看缩着脖子不说话的父亲,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只是叹了一声而已……”
“在义庄里面,最不值得的就是叹气。”
白老如是说道。
说完以后,白老摇了摇头,转身往外面走,且不再言语。
见状,赵理面上忽而出现一片空白之色。
而后,他茫然的看向周围,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耸了耸肩,表示很不明白。
见状,赵理下意识寻常昨夜的作案同伙——黄佳禾。
后者正一副没睡意的样子,不停的打着哈欠,眼角且渗出了星星点点的泪液。
顿时,赵理微微皱眉,不再言语。
临听课时,黄佳禾倒也狠的下心,一盆冷水彻底的把自己浇醒。
见到那股凉爽劲儿,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虽然现在的天不冷,但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滋味还是挺不一般的。
“好,今天我要划开他的胳膊,你们要记住大血管的位置,尽量避开这些东西的位置。”
“以及这里……”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黄佳禾的表情也从刚开始的迷惑不解,到后面的渐有所悟。
直到一堂课结束,已到了用饭的时间。
温溪出门不知做什么。
在黄佳禾做饭时,赵理在后厨帮工。
白老看着外面的天色,慢悠悠的道:“你们最好早点结束劳什子课,看着天热,再耽搁下去,这几具尸体就要发臭了,我这义庄可没有冰能延长尸体存放的时间。”
听到这话,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的黄佳禾扬声回道:“老人家放心,我们姑娘心里有数的。”
听到这话,白老撇嘴道:“真不知道那丫头去哪儿了,瞬间就跑没了影,撇下咱们在这儿。”
“姑娘有正事要做,老人家你就不要抱怨啦。”
说完这句话以后,黄佳禾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不再多言。
半个时辰后,温溪慢吞吞的从外面走了回来,手里提着一筐新鲜的苹果,而义庄内也刚好开饭。
见到这篮苹果,几人惊讶不已:“哪儿来的苹果?还这么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