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有什么反应,或许在心下感慨。
吴庸环顾四周一圈,顿了顿后才继续说道:“经过商议,衙门打算给诸位半个月的时间,在这半个月内,将你们田土里栽种的东西全部拔除干净,半个月后所有土地将进行重新分化。”
“明白吗?”
此话一出,众人忍不住心疼农田中的作物,然而在衙门的铁令,且还是在自己同意了的情况下,他们说不出任何的反驳之言。
所幸每个人建造房子时,总会习惯性的在院后面留一小片儿栽种自家吃食的地儿,约莫只有三四分的大小,学一学大棚栽种蔬菜的方法,应当也勉强能应付冬日的开销。
想到这里,他们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吴庸功成身退,匆匆与旁人话别,带着一大堆繁重的契约坐上了回县衙的马车。
十一月初,温家村所有土地开始翻新。
因为在买卖土地时还签了另外一份做工协议,当衙门开始动作时,整个温家村都忙碌了起来。
至于温家人,除了留有一栋宅子在这里时不时会回来住上几日以外,其余时间全部都在闵庄。
恰逢几个孩子快要放假,女学恰也在商定何时休假。
最关键的是,今年的闵庄不一样。
女学里有好几个学生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赵英就是其中一个。
望着眼前局促不已的四姑娘,温溪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早在当初她就应该想好了的。
在这等身不由己的时代,有些人为了上学,得到想要的东西,总会付出些令人惊讶的代价。
比如说,那些原本就寄人篱下的又与家中关系彻底的崩裂。
听着就是一出人间惨剧。
温溪‘啧’了声,倒是很快做出决定:“要是不介意的话,你们几人可暂留于闵庄。”
说完这句话以后,温溪便转头看向一旁的温诺,轻声问道:“诺姐儿,你能替姑姑照顾好同学们吗?”
此话一出,早已等待多时的温诺连忙点了点头:“姑姑放心,我一定能够照顾好姐姐们的。”
在这几年间,只要温溪有时间,便会特意培养温诺的独立自主性,直到现在,效果非常显著,温诺早已没了从前畏首畏尾的姿态。
虽然这孩子才八岁,可行事作风却比寻常八岁的孩童要好上许多。
至少不会无理取闹令大人为难。
如今将照顾这几个学生的事情推到温诺的身上,倒真可以瞧瞧,这丫头有没有辜负她这几年的培养。
是以,当听到温诺毫不犹豫的答应时,温溪话语间便带了几分欣慰:“姑姑相信你可以的,我记得先生们住的地方还有两间空屋子,待会儿你便带他们入住,作为闵庄的主人家,要招待好客人,明白吗?”
“明白。”温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有了这一个小主人家做东家,几个孩子当然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闵庄中人无人敢怠慢。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也知道这位新主子的脾性了,只要他们安安分分的,新主子也不会无事找事让他们难堪。
一时间皆大欢喜。
温母与何氏住在主宅中,二人正在为温溪缝制新衣裳,一边有说有笑的,手中的动作依旧不停。
刚走进来的温溪看见了这一幕,一时间只觉得岁月静好,眸中不自觉便带了三分的笑意。
她走到二人旁边落坐,单手撑着下巴,歪着头问道:“阿娘,现在这些事都可以不用您亲自动手了,您可别熬坏了眼睛。”
闵庄中有一位专门的绣娘。
她曾瞧过那位绣娘的手艺,虽然算不得挺好,可道也勉勉强强的能应付得过去。
听到这话我,母亲嗔怪撇的暼了她一眼:“别人做的衣裳哪有自家人做的衣裳穿起来舒服,你从小身子就娇贵,要是衣服的线脚没收好,可不得闹翻了天?”
已经十九岁并且活得异常粗糙的温溪并不觉得穿简单点哪里闹腾了。
对于穿着这一块儿,她实在没太大的要求。
毕竟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连想吃饱都是件难事,要不是有系统在背后撑着,她早就不知崩溃几次了。
但瞧着温母的一片慈母之心,温溪也不可能就此拒绝,便故作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眼角眉梢都充盈着笑意:“那您可得适当的劳作,别熬坏了眼睛,要是坏了眼睛,那可就是我的不是了,外人都会戳你女儿我的脊梁骨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温溪煞有其事的瞪大了眼,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戳脊梁骨的那一天。
见状,温溪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手将针在头皮上轻轻刮了刮,又打趣道:“现在谁人不知温家的姑娘最为孝顺?这里十里八乡的,哪个不羡慕我有了你这么一个好女儿?”
“哎呀,阿娘要是这么说,我就害羞了。”
说罢,为了加重话语间的真实性,温溪立即变换了姿势,双手捧着脸,欲语还休地望着温母。
顿时,屋内一片笑闹之声。
恰在这时,温溪忽而瞧见何氏正在缝制一件极为小巧的肚兜,肚兜上还绣了一朵小小的荷花。
一看这肚兜的大小,她便知道是给谁的了,不由得道:“嫂嫂,既然是给给诺姐儿做小衣,这颜色是不是太暗淡了?”
整就一块灰布,要不是那点荷花点缀了些许的颜色,她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闻言,何氏柔柔的一笑:“诺姐儿还小,正在长身量,给她用好布都是浪费,现在先凑合凑合,等以后大了再说。”
“那可不行。”温溪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是真不打算亏待家中的几个孩子:“以前咱们家中没条件时,阿娘和嫂嫂都能把最好的给我,现在咱们有条件了,怎么能让孩子们不舒服?”
说到这儿,温溪也不给何氏开口的机会,想了想后继续说道:“我记得咱们库房中有一匹粉红色有荷花纹路的物品,我觉得那个颜色正好,放着也是落灰,嫂子不如将它拿出来用了?”
此话一出,不等何氏作出反应,温母就急急忙忙地摆了摆手,大惊失色道:“那可不行,那匹布是御赐之物,是当今天子赏赐给你的,自然要用在你的身上,用在旁人身上都是冒犯,以后可不许再说这话了。”
听了这话,再一看温母死活不同意的样子,温溪颇有些无语:“阿娘,陛下一共赏赐了百匹锦缎,我一个人得穿到何年何月去?”
照这样算,一匹布能做三套成衣,一百匹那就是三百套,再加上她现有的那些衣裳,都足够一天换一件一年不重样的了。
温溪可没有那么奢侈。
可温母却坚持自己的固执:“我都去瞧过了,陛下赏赐下来的都是些上好的,是给年轻姑娘们用的锦缎,给别人用确实不合适。”
布是布,颜色花样各不相同,哪有全是给年轻姑娘们准备的说法?
只要做出合适的款式,男女都能穿。
“我觉得挺合适。”
见实在说不通,温溪不得不将话题扯到温墨与温浩的身上,下了重口:“眼瞧着家里的两个哥儿就长大成人了,总不能还像往常一般穿上不得台面的粗布麻衣,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交际,咱们可不能让人小瞧他们,觉得他们是没爹的孩子就没人疼爱。”
‘没爹’两个字彻底刺痛了温母的神经,几乎让她面色立时变得苍白起来,态度也比先前更为缓和。
见状,温溪继续说道:“何况我既然已经把庄子中的库房钥匙交给阿良保管,阿娘就得安排好一家人,不能让外面说我发达了之后却亏待自家,戳我的心窝子,阿娘明白吗?”
“眼下与从前的许多年,已全然不同了。”
一句接一句的话,总归打动了温母,她终于是松了口:“行吧,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
听到这个话,温溪也不再继续游说,总归既然阿娘答应了,那阿娘就一定会去做,那一百匹锦缎,会用到该用的地方去。
这时,温母头也不抬的道:“先把手中的这件放下做完压箱,等明天你自己去库房中挑一批,给自己做两身衣裳,再给诺姐儿做一身,别丢了我温家的脸。”
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是对谁说的,但显而易见是对何氏说的。
听到这话以后,何氏面上立即扬起微笑,感激不尽的应了一声:“多谢阿娘。”
有这么一个女儿,谁不希望能把女儿打扮得更好看一些?
何氏也同样。
但在这之前,她没有借口去向温母讨要什么。
当然,她心里也不会存有任何的怨恨之意。
毕竟就连温母自己也过着从前的苦日子,一身的陈旧衣裳。
婆母都没做新衣裳,她一个做人儿媳妇儿的,敢在下面蹦达吗?
自然不敢。
话落后,温母手中的水蓝色的外衫正好结尾。
做好这一件,她便兴致勃勃地给温溪披上,一边轻拍念叨道:“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得配这些新鲜的颜色才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