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夫人府被装潢的很是巍峨,光是眼前漆红色大门的高度,都有寻常两人高,即便还未曾入府,温溪都能感到扑面而来的华丽气息。
对于上京的其余世家贵族而言,如此一座府邸,却是比不上他们主宅分毫,根本无需过多惊讶。
然而对于温溪而言,这是皇帝御赐的宅子,在上京繁华的闹市中,更像是她的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若可以,也是能一直流传下去的荣耀。
或许,这份荣光将代代相传,经久不息。
温溪收回眼神。
这时,内官唤来几名侍女,与温溪恭声道:“三善夫人,这座府邸刚修葺不久,府中暂无奴仆侍奉,夫人若是要寻人,今日入宫,可向娘娘……”
“此等小事,就不必劳烦娘娘们了。”
不等内官说完,横插而入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带着些许的威严,令人心下微诧。
顺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温溪立即惊喜地微睁大了眼眸:“外祖母?!”
“你这丫头。”郑老夫人唇带浅笑,无奈摇头:“左等右等在青州都等不来你,老婆子我只好厚颜寻了过来。”
闻言,温溪立即迎上去,抿唇一笑:“外祖母何出此言,外祖母能来此处,我很是高兴。”
说到底,若不是因为要回皇城谢恩,只怕现在的他们早就已经身处于青州了。
宁致远颔首行礼,唤道:“外祖母。”
闻声,郑老夫人细细地打量了他两眼,随后又看向温溪:“相比两年前,宁哥儿与你都清减了些,看来西北部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说罢,郑老夫人与内官道:“多谢公公的提醒了,只不过挑选奴仆这种小事实在不好拿上台来废贵人们的眼,老身我近日很得空闲,三善夫人府中余下的事,便悉数交由老身安排即可。”
“尊令。”
内官躬身,行大礼:“还请三善夫人抓紧时间,奴就在府外等着。”
话落,郑老夫人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准确的落到黄佳禾怀中抱着的孩子身上,望着这个小胖子,郑老夫人的神情瞬间变得很是和蔼,有掩不住的高兴。
“这就是团哥儿了吧?”
“正是这小皮孩儿。”温溪笑了笑,无奈道:“外祖母别瞧他现在安静,待会儿就能闹翻了天。”
“果然是团哥儿,长得可真好。”郑老夫人喜爱之情无以言表,忍不住伸出手去:“快来,让外曾祖母抱抱。”
温溪伸手拦住,笑道:“外祖母,不急在这一时,这皮孩儿可重了,眼下可别累着了您,待入府坐下以后,您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让一把年纪的老人家抱着几十斤重的孩童一直从屋门口走到屋内,这点温溪还真不放心,这一老一小若是磕磕碰碰到了,倒也是一种极为麻烦的事情。
听到这话,郑老夫人也知道温溪是出于一片好心,便笑着点了点头。
总归她的曾孙已经到了眼前,怎么着也跑不掉的,再等片刻就等片刻吧。
于是,二人便走在最前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你的这座夫人府确实太过简陋,一应用物奴才都是稀缺,这样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儿,不成体统,待你入宫向陛下谢了恩,就与我一同去一趟郑王府,王府内有专门培养奴才的地儿,我带你去挑上几十个,这样一来,日后若有人来夫人府拜访,才不至于失礼。”
作为新出炉的三善夫人,这段时间温溪可谓是在上京中出尽了风头,哪怕那些名门贵族从来没见过她,可从这位三善夫人的事迹中找寻,隐隐约约间就已经能拼凑出来,这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能在短短几年内得到三道御赐圣旨,怎么瞧也不是一位简单人物,即便出身农家,也不能小瞧。
更别说,这样的三善夫人还是郑老夫人的外孙媳妇,哪怕是看在郑老夫人和郑王府的份上,这三善夫人府就绝不可能保持太长时间的清静。
“都听外祖母的安排。”对于用人这方面,温溪没太大的要求,只要用的人对主家忠诚即可,想了想后又道:“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外祖母找两个经验丰富的,擅长照顾孩子的老嬷嬷,从前在西北部照顾团哥儿的嬷嬷没跟来,总不能一直这么粗粗的养着。”
“这事你放心,我一早就想好了,恰巧我身边跟着几个,从中挑两个过来侍奉团哥儿就罢。”
郑老夫人条理清晰,对于曾外孙的的事儿,也已想的很长远:“眼看着团哥儿就要满一周岁了,不止嬷嬷,还有身边的玩伴与伺候的小厮,这都不能少。”
温溪听着,时不时的点头。
这时,郑老夫人又轻轻的皱着眉头,问道:“不过,话说回来,眼看着团哥儿就要满一周岁了,他的大名你与阿远到底想没想好?总不能一直叫小名吧,从前在西北部也就罢了,这事儿放在上京,恐是要招人笑话惹人非议的。”
“您说的这事,我也很苦恼。”温溪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出言安抚老人家:“不过您放心,夫君一直有在斟酌此事,到时候,定然给团哥儿挑个既响亮寓意又好的大名。”
郑老夫人再问:“眼下可有头绪了?”
“这事儿您可得问夫君。”
听罢,郑老夫人垂眸,转而看向一言不发的宁致远。
面对老人家询问的视线,宁致远无奈摇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道:“外祖母,此事不急,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要尽快入宫向陛下谢恩。”
提到这件事,郑老夫人立即回想起自己此行的来意,忙不迭地捉着温溪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你此次入宫,必是要到后宫做客的,后宫妃子们的心思都深,你不必与她们相交过多,特别是皇后与贵妃,她们二人相斗多年,眼下更是势同水火,你绝不能陷在中间为难,且都离远些吧。”
说到这儿,郑老夫人尤其不放心:“原本你初次入宫,我本该陪伴而去,然我这身份实在尴尬,虽是郑阳义母,可总不能入宫与贵妃平起平坐,此次入宫,具体该怎么权衡,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皇子义母,听起来是显赫。
可实际上,在行事作为上会处处受到限制,毕竟,若算起来,她与皇帝是一辈人,但却是皇帝的臣。
温溪明白老太太的幽居,眼下也说不出什么保证的话。
入宫面见圣人,她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着实没经验啊。
眼下能想出的最好的方法,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
半个时辰后,温溪换上府中早已备好的命服,与宁致远上马车入皇城。
作为温溪的丈夫,宁致远是入赘温家的上门女婿,此次谢恩虽能跟着一起进宫,可却也不过是在一旁等候,若无贵人的召见,轻易不能露面。
一切只能靠温溪自己。
两人分别前,宁致远低声嘱咐道:“若遇上了实在不能解决的事情,就投向贵妃,再怎么说,她都比后宫另一位更加磊落光明。”
就冲着郑王这一层关系,若温溪受难,那贵妃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温溪安抚性的拍了拍宁致远的手背:“无需担忧,此事我有分寸,何况眼下我是去向陛下谢安的,说不定连去后宫的机会都没有。”
宁致远不置可否。
就冲着皇后不远千里派去阮嬷嬷的事儿看,那位一定对溪溪很是好奇。
好不容易将人盼回京了,又入了宫,怎么可能不趁着此次机会好好审视一番?
片刻后,宁致远被安排妥当,温溪理了理衣裳,端正行姿,待听见传召的命令时,心跳加速的入了金銮殿。
入了殿中,不敢抬头细看,略微确定了帝王的位置后,按照阮嬷嬷教的皇室礼仪,温溪不紧不慢的跪拜而下:“三善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上,帝王细看了温溪两眼,威严不已:“抬起头来。”
温溪抬头,依旧垂着不敢直视圣颜。
“三善夫人,你倒是比朕想象中的,更加青涩。”
温溪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能垂眸不语。
所幸帝王也没有固执的非要让她开口回答,很快就变得随意起来:“免礼,赐坐。”
得此命令,内侍立即搬来小凳。
温溪福身谢恩:“多谢陛下恩赏。”
说罢,这才坐下。
片刻后,帝王道:“你的事迹,赵卿已写了一沓厚厚的折子告知于朕,朕心下十分震动,正是因为西北部有了三善夫人,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真乃巾帼英雄。”
温溪站起,福身:“臣妇乃是北国子民,自小虽未读过几本圣贤书,可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在无法预料的天灾下,自然要以朝廷百姓为先,臣妇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当不得陛下的夸赞。”
巾帼英雄?
她虽挺喜欢被人夸,可若夸她的人是一国帝王,其性质就大大的变了。
若是担不起这句夸赞所代表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