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夫人带着一孙一媳离开。
待他们一走,知道看不见她们的背影,郑王妃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视线在畏畏缩缩的奴仆们中扫过,排除了被选中的八个人,见他们眸光闪烁,冷声道:“既然不会听从主人家的吩咐,就不要再留在王府碍眼了,尽早给别人腾位置出来吧,将没被选中的送到庄子上,贬为最下等洒扫粗仆!”
此话一出,听出郑王妃话语中怒意的管家连忙躬身回禀:“谨遵王妃娘娘的吩咐。”
眼前的这几十人都是郑王妃精挑细选的,乃是一重机灵之辈,他们的力气也都不小,毕竟是跟着府中的卫兵学过一段时间。
然而刚刚,竟然只有八个人站了出来。
这难道不是将她的脸面踩在地底下?
郑王妃绝对忍不了这样的羞辱与敷衍!
当听见这话,众人终于有些惶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求娘娘饶过奴才这一次,奴才愿意到三善夫人府伺候,还请娘娘开恩啊。”
“奴才知错了,奴才愿意去夫人府照顾贵人们,娘娘饶过奴才这一次吧。”
“王妃娘娘,奴才再也不敢了。”
杂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府管家额上冒下一滴冷汗,一边打量着郑王妃的神情,一边出言呵斥:“闭上你们的嘴,娘娘没有要你们的命已是开恩了,现在只不过让你们在庄子上伺候罢了,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对于皇家而言,人命是最不值钱的,更何况眼前这些人还是早在多年前就签了卖身契的。
既然这条命属于王府,那在犯错之后王府该如何处置,外人绝不能有半分置喙的余地。
这便是事实。
在管家看来,眼前的这些人不识好,认为去三善夫人府屈才,实乃愚蠢之极。
毕竟,奴才与奴才虽不相同,可奴才到底是奴才。
郑王妃厌烦地皱起了眉头,声音越发冰冷:“看来你们的规矩还是没学好,管家,将他们送到庄子上好好学一学规矩,若是再让谁听到这些不知所谓的话,我要了他的命!”
说完,郑王妃怒而拂袖迈步离去。
而身后之人也被她这霸气之言吓愣了神,生怕自个成了刀下亡魂,一个个下意识闭上了嘴,略有些茫然的面面相觑。
王府管家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恨铁不成钢地望着眼前这一群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人,低声骂道:
“当真是愚蠢,谁不知道三善夫人乃是上京的新贵,更何况王爷王妃还是三善夫人的夫舅家,让你们去夫人府伺候,那是抬举了你们,日后多的是好处可得,结果你们一个两个不抓准机会从王府这间牢笼跳出去也就罢了,竟然反而还想方设法的留下来,当真是白白浪费了我一片苦心。”
管家也怄得很,这些的人乃是他精挑细选的。
结果没有给他长脸面也就罢了,竟还如此的不知所谓。
也不知三善夫人心中有没有因此而生出怒气。
毕竟,一个府邸只有八个奴才,怎么想也太寒酸了些。
要知道,哪怕是王爷后院的那些妾室,每个院中都有六七个伺候的人,更别说王菲娘娘了,无论去何处,那可是前呼后拥,若仔细算来,院中有二十来个奴仆。
三善夫人就算娘家不显,可人家如今到底是有品阶的夫人。
……
青石小道上,郑惠蓉与温溪仔细脚下,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郑老夫人。
“刚刚的那些人里,有没有瞧着顺眼的?”
“我瞧着都是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个眼睛两只耳朵,倒是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其中有两个丫头长得过于清秀可人了些。”
温溪当真没注意那些人有何特别之处,更别说有瞧着顺眼的。
毕竟那都是王府的奴才,她要是过于挑挑拣拣,也太不识抬举了些,所以才会问那两个似是而非的问题,将站出来的八人全部要了。
郑老夫人拍了拍温溪的手,也觉着先前那事儿委屈了她:“我早就想好了,将身边的钱嬷嬷派去夫人府伺候团哥儿,顺便再带几个家世清白,约莫十来岁的丫头小子,从幼时开始培养,拿着她们的卖身契,等日后长大了,就也是个忠心的奴才。”
对于郑老夫人的好意,温溪从不拒绝:“那我就替团哥儿谢谢外祖母了。”
这时,郑惠蓉唏嘘道:“只怕这时候,那些不听话的奴才就要被母亲给处理了。”
“处理?”温溪顿了顿,事情应该没有这么严重吧,只不过是没有被她选上而已,怎么就要被处理了?
那可是二十多条命啊。
听出温溪语气中的不确定,郑惠蓉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话中有歧义,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表嫂误会了,所谓的处理,其实只是将他们远派在偏僻的庄子上做活,这一辈子都没有往上爬的机会了而已。”
眼不见为净?
温溪明白了。
大概是因为那些人是郑王妃精挑细选出来的,然而却没有达到郑王妃预想中的效果,如今自然无用武之处,放在眼前还烦人,不如远派,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相比那些视人命如草芥,一个不顺心就喊打喊杀的新贵而言,郑王妃的手段已然温和了许多。
郑老夫人语气淡淡:“一些不听话的奴才放在眼前,也无益处,打发了就是。”
“幸亏只是换个地儿作事而已。”
温溪略为庆幸。
倘若因为自己平白无故地害了几十条人命,那她可是过意不去。
“可不只是换地儿做事这般简单。”郑惠蓉笑着摇了摇头:“按照母亲的性子,定然是要给他们几顿排头吃的,就算被远派到庄子,可庄子与庄子之间也有很大的差距,若是个贫瘠的,日后能不能吃顿饱饭都是问题。”
温溪:“……”
这般说来,也是一种比较严重的变相惩罚了。
一行人继续往府内走。
行至郑千帆的庭院,听到了从几年传来的一阵谈论,然而大多数时候都是郑千帆一人的自言自语。
“表哥,你瞧瞧我这幅画画的如何?就连公主妹妹都夸奖了我。”
“还有我这幅字,父王虽说还差那么点儿意思,可与上京的纨绔们比起来,简直好太多了。”
“我前几日去了趟歌坊,里面有位姑娘极为风雅,几次三番要求我把这幅字送给他,我愣是没动摇,就想着什么时候拿给表哥品鉴品鉴。”
“还真别说,那位姑娘长袖善舞,很是好看,比惠蓉的还要好看两分。”
待他说完,听他越说越不着调,最后竟然拿郑惠蓉和歌坊里面的姑娘做比较,没了半点分寸,宁致远抬手揉了揉眉心:“你越说越没没谱了,你别忘了,惠蓉乃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你拿歌坊中的舞女与之比较,是想羞辱陛下还是想羞辱惠蓉?”
闻言,郑千帆愣了愣,下意识否认:“表哥,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说话就不要这般不着调了。”宁致远出言告诫:“如今听到这话的人是我也就罢了,若是舅舅听到你的话,你可得被剥下一层皮。”
还有惠蓉,脾气那般暴躁,像个一点就燃的爆竹,此话若是落入她的耳中,也少不了一场风波。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宁致远话落的瞬间,郑惠蓉就匆匆的从外面冲了进来,直奔郑千帆的方向,抬手就拧着他的耳朵,也不管眼前这人是她的兄长了。
“好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去逛歌坊也就罢了,传舞女也就罢了,竟敢还拿那低贱的戏子与我相比,我乃是堂堂的郡主,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罢了!改明儿我就去砸了她的招牌,看你还往那地儿踏进一步!”
“妹妹息怒!”
郑千帆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惹下了不小的麻烦,望着眼前暴跳如雷的郡主殿下,他根本不敢有半分挣扎的动作,苦着脸求饶道:“我就是嘴上忘了把门儿随口一说罢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可别去砸人家的招牌,你要是去了,我这脸就没处搁了。”
郑惠蓉气的不轻:“你还要脸?作为王府的嫡次子,整日不务正业,心思半分也没在学业上,这也就算了,我也没想着你能有多大的出息,可你居然自甘堕落,歌坊,是正经人家的公子该去的地方吗?”
“怎么就不能去了?”郑千帆嘴硬道:“小刘子小柳子他们不就去过多次?”
见他不知悔改,语气中似乎还露出了向往之意,郑惠蓉深深的吸了口气,手上可是下了狠劲儿:“你还好意思说,那都是一群偷鸡摸狗的狐朋狗友,平白带坏了你,待我禀明了父王母亲,断了你的经济来路,看你还有没有出去入歌坊的派头!”
“说事就说事,你怎么还兴告状的呢?不带这样的啊!”
郑惠蓉:“除了父王和母亲,还有谁能拿捏的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