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若知道温溪是为了自己好,在告诉她该怎么和陌生的嫂子与婆母相处。
面对婆母,在尊敬中要不失强势。
面对二嫂,得性子温和。
至于她那在新婚之夜连话都没与她说几句的丈夫……
嗯,他只是寡言少语罢了,不是对她不满意心有怠慢。
她大概明白了。
思及此,陈微若郑重其事的向着温溪行了个礼:“多谢阿姐告诫,我晓得了。”
“晓得就好。”温溪满意的笑了笑,随后慢道:“我知晓你在家中步履艰难,一举一动难免带了些惶恐与小家子气,但如今既来了这儿,就要学着,该怎么当一个正门主母,免得日后出了门与旁人应酬,让别人看了笑话。”
陈微若垂眸,知道眼前的人是彻底在为自己着想,随即摒弃心底的不自在,心服口服:“是。”
该说的都已说的差不多了,因其新婚,而温溪作为外府的人,久留已是不好,便起身告辞。
大门前,温母握着她的手,很是不舍:“这么快就走了,不再坐坐吗?府里过不了多久就该用膳了。”
“娘,咱们两家离得近呢,日后随时都能过来蹭饭,但今日就不留了,我总不好留阿远一个人在家中。”
温溪温言安抚,目光越过温母与何氏,落到陈微弱的身上,顿了顿后低声嘱咐道:“娘,这个弟媳妇是极好的,日后一定能成为墨哥的贤内助,再者,我把齐嬷嬷留下来了,平常时候你没事多与她培养感情,但不可对人家指手画脚。”
提到齐嬷嬷,温母下意识缩了缩脖颈。
怎么说呢,她明明已经一大把年纪,可当听到这曾经老师的名号,依旧下意识感到胆寒。
要知道,在过去的几年内,这位齐嬷嬷可是时常如住三善夫人府做客,其目的便是为了教导她与何氏规矩。
便是想想,温母都觉得自己手软腿软,肩膀上更像是被压了一座大山似的,一时间,竟有些同情即将遭受齐嬷嬷蹂躏的小儿媳妇了。
温溪后怕不已,有齐嬷嬷这么一座大山坐镇,彻底歇下折腾小儿媳妇的心思:“……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家里这么多人盯着呢,难不成我还能把她吃了?”
温溪莞尔一笑:“娘和蔼有加,我哪是怕您把她吃了,我是怕坏了娘您‘好婆婆’的名声。”
“胡言乱语。”
温母瞪了她一眼,先前还对女儿依依不舍的,这时候就翻脸不认人,松开她手推嚷了两下:“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免得女婿等着急了。”
温溪朝何氏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随即给了陈微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见状,陈微若心脏颤巍巍的,目送大姐离开。
待人走后,温母面上的笑容彻底垮了下来。
霎时间,陈微若一颗心高高提起,下意识打量自身,看是不是自己惹了婆母不高兴。
然,温母很快收回了自己的小心思,在齐嬷嬷的照看下不敢轻举妄动:“你昨日忙累了一天,眼下想必也累了,趁着还有些许时间,就回院休息吧。”
说到这儿,温母比照当年嫁入温家的情景,顿了顿后再道:“按照温家的规矩,除了第一日需得给长辈们敬茶以外,在回门前都不必在一处用膳,后两日你也不用来请安,我记得你院中有小厨房,便自个儿吃自个儿的吧。”
陈微若斟酌片刻:“娘,这是不是有些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
温母摆了摆手,她虽然不太管事,可有些事情却门清:“这些年来,墨哥儿的俸禄你阿姐都存着,一应用物,包括你的嫁妆,你们成婚前两日便送到了库房,你有空时便去清一清,府中的正常开销不必动用你的嫁妆,用墨哥儿的俸禄即可,但你若想要额外的,就只能自掏腰包了。”
作为武官,温墨每月俸禄二十五两,若一府十多人只用这点银子,虽清贫了些,倒也还过得去。
幸亏随小儿媳妇陪嫁来的丫头奴仆月钱不必从公中出,而她自个儿也还有女儿的补贴,想来想去,这日子也已是十分的舒坦了。
温母庆幸唏嘘。
新婚头一天,陈微若人生地不熟的,自然只能应声称是。
待温母离开,陈微若立即忙了起来。
她也是个急性子,从前不显,这时候偏显露了出来,只要手中有事,她总想立即将所有事做完才安心。
一声令下,很快,关于府中所有资料全部被呈了上来,包括库房的登记本、账簿、以及奴仆侍从名单。
奴仆侍从名单简单,一府只有四个主子需要伺候,而开用的暂时只有两处院落,且共有十八名奴才,每个院中四个粗使,剩余的十人,便是门房、守马厩的小厮、还有他出的洒然奴仆。
这对于一个府邸而言,无异于是极其寒酸的。
就连陈微若也不得不承认,要知道,即便她的父亲只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她的家中也不止十八个奴才。
仅仅是伺候后院那些姨娘的,就有好几十个。
至于账本……
那更是简单。
共三年的俸禄,每月二十五两,也就是九百两白银。
而她的嫁妆、还有大姐对小家的支持,林林总总算下来,也只有近万两。
算起来很多,可其中除了她带过来的嫁妆以外,几乎都是大姐给的。
陈微若难得有些忧心。
二十五两撑一个月?
哪怕是绝无可能。
见她如此模样,猜到她在担心什么的齐嬷嬷将另外一本账簿递了过去:“夫人不必忧心,情况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艰难,在成婚前两月,三善夫人便已将京城温氏的利润分给墨公子一成,每月的利润收入也很可观,足够府中上下家用了。”
京都乃是天子脚下,作为整个北国最为繁华的地方,这里的百姓乃至朝廷官员消费力乃是惊人的,就算温氏所有商品都是卖的良心价,这一月的利润也绝不会少。
一成利润,就是近百两银子。
听了这话,陈微若将本子接了过来,翻开细细地看了几眼,当看见里面条条分明的流水后,不由得有些感慨:“大姐此举,会否有些过了?”
齐嬷嬷微微一笑:“在三善夫人眼中,都是自家兄弟,相互帮衬着些许也无甚不可,就连这座府邸,都是三善夫人一手置办下的。”
否则的话,凭借温墨那点儿俸禄,何年何月才能在天子脚下买上这么一处院落分明的宅子?
陈微若听的心慌,她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这般说来,欠大姐的人情便有些大了。”
“无碍。”齐嬷嬷依旧不觉得有什么,停顿片刻后恍若不经意的说了一句:“但大概也就如此了,毕竟三善夫人膝下还有两个小公子。”
陈微若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晓得的。”
齐嬷嬷不再多言。
其实,三善夫人哪里会在意这点银两?
作为曾经去过温家书房整理的人,齐嬷嬷可以很肯定的说上一句,几千上万两银,于三善夫人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别的不多说,冲着那些占了一面墙的账簿而来说,绝不夸张。
整个北国,数十州,上百城……
每个城池里都有一家温氏……
更别说,除了开设温氏意外,温家的生意还涉及粮食、牧业等等。
如今凡是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会给家中的孩子订上几罐牛乳,每日一送,哪家喝的不是温氏的?
真真是既美味又营养。
凭借着这些财力,这温家早就在京都彻底扎稳根脚了。
想是如此想,可具体情况齐嬷嬷却不会告诉陈微若,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总不能明晃晃的告诉旁人,你夫君的姐姐家底雄厚,可以经常去打秋风。
这话若是今日从她嘴里传出去,明日宫中的皇后娘娘就能将自己提回去教训。
除非齐嬷嬷觉得日子过的太舒坦。
两个时辰过去了,陈微若已然彻底掌握府中的情况,抬手揉了揉眉心。
“就连每人每日的膳食份额都有规定,这座府看着虽小,事情却不少。”
“是呢。”齐嬷嬷给她倒了杯茶:“您这还算轻松的,毕竟先前三善夫人已然亲自收拾了一遭,厨房内的荤物大多数都是出自温氏畜牧场,账本理起来也简单。”
陈微若喝了口茶,道:“市面上各种食物售价几何,我心中有数,这大姐明显是以最低价供给府中,这渗入生活点滴的好,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老奴还是那句话,三善夫人不会在意这些,若夫人心中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记得,三善夫人喜欢各种精巧的荷包,夫人不若亲手做几个送过去?”
陈微若犹豫片刻:“会不会太简陋了?”
“这有什么?”齐嬷嬷摇头一笑,看的比谁都明白:“三善夫人连宅子都送了,还会在意您送的物件值不值钱?她要的,不过是一片心意罢了。”
陈微若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便如此吧,总归我的手艺还能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