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周围人七嘴八舌的控诉,温大山脸色逐渐变的很难看,忍不住瞪着温大虎,严厉道:“你真的去闹事了?!”
作为温家村的村长,温大山从来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很少跟人红脸,基本不会骂人。
他自认为人公正,在村里说话也颇为有用,一直以‘温家村青天大老爷’自称,可没想到,在即将过年的关头,附近几个村长暗中攀比摸索时,大儿子却闹出了这样的笑话,简直就像直接朝他脸上甩了一巴掌,令人心塞头疼。
温大虎苦着脸,刚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白,站在旁边双手抱胸的温溪却立马打断了他,嘲讽道:“村长,我才是这件事的苦主,你是不是要先问问我?”
温大山面上有些挂不住:“那温家小妹,我先问你,你当真是亲眼瞧见他作贱你大棚里的蔬菜的?”
“我要是没有亲眼瞧见……”温溪顿了顿,在温大虎眸光颇亮时,毫不犹豫给他致命一击,似笑非笑的道:“村长叔觉得,我会这么生气吗?”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村长,你可不能因为大虎是你儿子就包庇他,而且,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让这小子把脚抬起来,上面全是被他踩出的菜汁。”
“还有地里菜园的脚印,大小与他一模一样。”
“人证物证俱在,想赖都赖不了。”
只问了一句话的温大山:“……”
他还什么都没说,就仿佛被人架上了道德的制高点。
如今他若是说出一点偏心自己儿子的话,恐怕村民们的唾沫都能把他淹了。
温大山气急,上前两步不由分说的删了温大虎一巴掌:“好你个混小子,我费尽心力送你去学堂读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等过个几日我倒要去你书院瞧瞧,问问你的夫子到底教了你些什么!”
听到这话,温大虎瞬间急了,忙道:“爹,咱们自家是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就罢了,何必要闹到书院去?您这一闹,日后我还能参加科考吗?”
“你这损样,还想参加科考?”不等温大山开口,温溪就呵呵一笑:“你放心,就算村长不找你的麻烦,我也会找你的麻烦……”
“你的读书路,别想继续了。”
前途尽毁,就在此刻。
温溪的声音越来越冷,相比温大山的表面怒意,她的愤怒则是不显于形,却能让有感受的人从心底发寒。
算计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听到这话,温大山面上的怒气突然僵住,艰难的道:“温溪,大虎虽然做错了事,但不至于连个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他吧……”
这个儿子他花了多少心力才培养出来?
有多少人家都羡慕他有一个争气的儿子?
他就期盼温大虎有朝一日能考上功名,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倘若美梦就这么毁于一旦,他怎么能甘心?
“改过的机会?”温溪看着温大虎的目光越来越不善:“我已经给过了。”
温大山一愣:“什么意思?”
“前段时间,我发现有人尾随我上康山,后来发现,那人就是温大虎。”
温大虎心下一慌,想也不想的道:“你胡说!我没有!”
“你还不承认?”温溪眼也不眨的道:“看见的又不止我一人,还有一人能证明你跟踪过我。”
“怎么可能?你每次都是一个人进山,我从来没有看见其他人。”
一句实话,轻而易举被套了出来。
霎时,温大山脸色铁青,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温溪目的达成,心下难得畅快。
她早就看温大虎不顺眼很久了。
心思狭隘不说,还没有能力。
这样的人,就像暗中的蛆虫,令人恶心。
老者沉沉的叹了口气,望着温大山道:“事已至此,你总该做出决定了。”
温大山满面羞意,朝老者拱了拱手:“叔,这件事是大虎的错,我本该当众惩罚他的,但是……他是我的儿子,不管我怎么处置,恐怕都会惹人不满。”
老者抚了抚胡子:“那,按你的意思是……”
温大山深吸口气,艰难的道:“待明日,请里正定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听到这话,温大虎面色一变,难以置信,尖叫道:“爹?!”
听到这声撕心裂肺的叫唤,温大虎狼狈的撇开眼,心痛不已:“你是我的儿子,你放心,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的。”
该赔钱赔钱,该上公堂就上公堂。
对于温大虎,温大山是真的失望了。
稿费所有心力培养出来的孩子,竟然养成了这副德行,竟然敢尾随小姑娘上山,那可是流氓的行为啊!
这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大虎就是第一嫌疑人。
这是要把祖宗气的从棺材板里跳出来,给祖宗蒙羞的啊!
老者沉吟一番,其余人也在商量,最后询问温溪的意思。
后者很快点头,淡淡的道:“既然村长都发话了,那么明日,就只能再麻烦里正一次了。”
随即,她看向押着温大虎的两人:“叔伯,松开他吧,我相信村长会给我一个交代的。”
正因为相信温大山的为人,她才愿意暂时放过温大虎。
闻言,温大虎终于得了自由。
他虽满身伤痕,却没有一个人可怜他。
见状,温大山羞于见人,连忙把人扯回院子,道了声歉后,‘砰’的一声,关上院门。
紧闭的院子外,数人举着火把,温溪朝后,真心实意的鞠躬道:“今夜叨扰各位叔伯,温溪心下十分抱歉,几月后我温家乔迁新居,届时定摆席宴,请各位叔伯领着家里人,一同到来。”
老者亲自扶温溪站起身,慈和的道:“都是同村的人,哪来的那般客气?你父兄在世时曾是村里最热心的人,帮过村里不少的忙,如今他们不在了,我们总不会看你们孤儿寡妇的受人欺负。”
此话一出,众人附和。
然而温溪却无法把人家的好意当理所应当,仍是郑重的道:“我父兄是我父兄,我虽得益于他们,可大家对我的帮助,温溪也铭记于心,定不会忘的。”
说罢,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然温溪说到最到。
几乎在回家后,就开始琢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整个村子发家致富。
想来想去,最后温溪的注意力,定格在土里,还没被刨出来的马铃薯上。
土豆啊土豆,烧制方法多样,全国人民的最爱。
温溪咬了咬牙:“不,不能吃。”
那些土豆,是她准备用来发芽的!
发芽后,才能得许多许多的回报。
想到这儿,温溪吸了吸鼻子,终于做出决定。
她只在迁新居那天做一次,至少让村里人都知道土豆的存在,然后……剩下的都拿来发芽!!
想罢,温溪洗了口气,正打算入睡。
然,耳旁一直传来翻身的声音,她嘴角一抽,道:“你睡不着?”
霎时,动静消去。
良久,才传来黄佳禾小心翼翼的声音:“没……马上就睡着了……”
温溪木着张脸:“地上冷?”
“不冷的。”黄佳禾语速快了许多:“铺了两层厚被子,可暖和了。”
“那睡觉。”
“不许再动了。”
……
翌日辰,黄佳禾在天未亮完时便睁开眼。
轻手轻脚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凉风迎面吹来,顿时,她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轻轻一跳,就能跃出很远。
她从来没睡过这么好的觉,本以为来到新环境的第一夜会辗转难眠,可昨夜经过温溪的冷言冷语后,她竟然一觉到现在。
温母正在院外倒洗脚水,看见站在门口的黄佳禾,难掩诧异道:“这么早就醒了?”
“不早了。”黄佳禾稍微一顿,望着天边即将散去的夜色有些说不出话来。
温母点了点头,轻声嘱咐道:“溪姐儿还在睡,你动作轻点,不要吵醒她。”
黄佳禾点头,小心的跟着温母到厨房准备一家人的早饭。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以前温溪会那般高傲了。
在这样的家里,被当孩子一样宠,想不高傲都难。
又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当温溪醒后,温母已烧好了热水,招呼着洗脸。
把热水端来后,黄佳禾便眼巴巴的在一旁站着,找不到帮忙的机会。
见状,温溪洗脸的动作一顿,无奈道:“我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你不用管我。”
“不行,我见过卖身为奴的人是怎么做的。”黄佳禾坚持己见,固执道:“你既然买了我,我就不能让你白买。”
温溪:“……”
行吧,人家要上进,她还能拦着不成?
于是,吃早饭时,黄佳禾异常积极的为所有人添饭。
温诺眨巴着眼:“这个姐姐是谁啊?”
“我是你们姑姑买的丫鬟,你们可以叫我小黄姐姐。”
“……”
温溪嘴里的东西差点没咽下去,有些梗到了。
见状,黄佳禾本想倒杯热茶,却见另一人动作更快。
眨眼间,宁致远已将茶水送到温溪手上。
待喝下后,温溪拍板:“以后,都叫她佳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