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三不知,正是如此。
见求生面色颇为古怪为难,中年男子立即想起来了什么,恭谨道:“我这儿子虽不争气,可到底也算上进,还请阁下通融一二?”
听了这话,书生面上扯开一抹淡淡的笑:“并无不通融之意,院长也并未说过不许这样的学生入学,我先将名字登记着,至于是否能选上,还请先入院。”
眼看书生递过来一张纸,中年男子喜不自胜的接过来,朝书生拱手作揖。
后者一见,也连忙起身回礼,姿态十分温吞有礼。
中年男子不再耽搁,扯着熊孩子便往书院内进去,刚走出不远的距离,就有一书生迎了上来,领他们一同到了考核厅。
而此时,书院内的考核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两位考官在下面一溜的位置上巡逻,手上各拿着一根戒尺,时不时垂首凝眸细看。
当然,坐在此处一大半的人都不通笔墨,年龄更有大有小,能写出自己的名字便为不错,自不能在奢求其他。
而考官们第一眼看的,不是他们的字,更不是其中的内容。
而是态度。
也许是坐的太久,有几人不耐烦的在位置上扭来扭去,坐没坐相,其中更是有两人在撕书卷玩儿。
声音极为刺耳。
见状,考官不自觉摇头,伸出戒尺在桌面敲了敲,温声道:“请出去。”
那坐着的孩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的盯着考官。
而这时,等候在考核厅外的孩子父亲忍不住了,在考官送孩子出来时,忙问道:“夫子,这是为什么了?”
考官把撕坏了纸张拿了出来,朝那人的家长摇头,声音温和却不乏强硬:“不敬学识,不入启明。”
话落,家长牵着与无知的孩子,失魂落魄的离去。
看见这一幕的温溪深深吸了口气,偷偷的俯身与宁致远咬耳朵,心有余悸的道:“太严格了,实在太严格了。”
幸亏她家的两个小子定性足,都埋着头在答题,虽然不知写的什么,可至少没有做出撕纸这般出格的事,不至于被人强行送走。
听出温溪话中的后怕,宁致远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不用怕,那些被送走的,倘若真的想入启明书院,明年可再来考核。”
只是,平白浪费了一整年的时间而已。
有一孩子写完,恭恭敬敬的把试卷交了上去。
而后,中年男子瞧见空位,在人群中使尽九牛二虎之力,硬生生的把儿子送了进去。
在熊孩子回头幽怨的望向他时,中年男子立即朝他挥了挥拳头,恶狠狠的警告道:“臭小子,你要是敢胡来,看我回家不扒了你的皮!”
顿时,熊孩子不自觉打了个激灵,连忙转身在空位落坐。
很快,一张崭新的试卷摆在他面前。
笔墨也早已备好。
在中年男子的虎视眈眈下,熊孩子心里急躁,干脆直接一把抓起笔,往砚盘杵去……
真的是杵……
一笔杆下去,墨点四溅,惨不忍睹。
中年男子抬手抚额,无声轻叹。
温墨答的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下笔。
温浩更为谨慎,动作不急不缓,写好后还会再三检查。
约莫半个时辰后,二人写了满满一张,态度恭敬的上交给父子。
考官夫子的眼神中难得带了几份赞赏。
就连温溪都有些好奇他们哪来的那么多东西写。
离开前,叔侄二人朝两位考官拜别,
抬手不伦不类的作了个揖,稚嫩的做派看的人心中生笑。
然,两位夫子更是似模似样的颔首致意。
看见这一幕,宁致远道:“成了。”
闻言,温溪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勾唇一笑:“这两小子还是挺争气的。”
考核后,温溪几人被带到用以暂时休息的空教室内。
此时,里面已等了五六个面带焦急的家长,坐立不安的在教室中走来走去。
而两人也确实争气。
约莫再等了半个时辰,结果便出来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学子捧着温墨与温浩的试卷出来,笑道:“恭喜了,两个小兄弟后日便可来书院报道,束脩每半年一两银。”
每半年一两?
这与她打听的不符合啊。
她明明听说启明书院收费极高,每半年是三两一人啊!
温溪不太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顿了顿后,踌躇的问道:“才一两,请问是不是算错了?”
“没算错。”学子腼腆的笑了笑,猜到她在纠结什么,解释道:“启明书院收费各有不同,两个小兄弟成绩优异,所以书院方面才做主减免他们的束脩。”
“那半年三两是怎么回事?”
这时,不远处,中年男子也带着熊孩子走了出来。
一边走,一边低声臭骂,把熊孩子骂的头都抬不起来。
刚才有幸见过熊孩子试卷的学子微微一笑,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微微沙哑:“若如这位小兄弟,每半年学费便是三两。”
温溪:“……”
中年男子:“……”
启明书院的束脩,竟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温溪隐隐明白了些什么,而刚好听见这番话的中年男子,则是面色越来越黑,最后直接伸手,在熊孩子额前赏了一个爆栗。
他倒不是在乎那三两银子,就是脸面有点挂不住。
本来他还以为自家的混小子还成,可一旦与别人家的做对比,差距就太过明显。
见中年男子对小孩动手,虽然知道他没用多大的力气,可学子没看见似的,仍是再继续道:“入门考核每年会进行一次,若下一次能有飞跃的进步,也可减免束脩。”
当然,如果成绩退后,那么相应的,束脩也会步步增长。
听了这话,顿时,中年男子来了精神,忍不住拎着自家混小子的耳朵教训道:“听见没有,明年你要是一点进步都没有,这辈子就别想继承老子的客栈了,到时候自个儿出去喝西北风去。”
熊孩子苦着脸,不敢在这当头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天知道自家老爹这时候心里憋了多少气,他要是再不识趣,到时候被打死都是轻的。
看见这一幕的温溪笑弯了眼,对一脸苦闷的熊孩子眨了眨眼,说道:“小子,现在你知道我没有吹牛了吧?”
熊孩子:“……”
知道了知道了。
事实和真相都摆在了眼前,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见熊孩子不言不语,中年男子缓缓摇了摇头,目光落到温墨与温浩身上,心中更是一阵扼腕,他怎么就没生出两个这么懂事的小子呢?
因家中还要要事,在确定启明书院于三月十三授课后,中年男子就带着儿子风风火火的离开。
待他们离开后,温溪这才朝学子问道:“若我想再送几个孩子入书院,能否成事?”
学子顿了顿:“那几个孩子基础如何?”
“毫无基础。”
说毫无基础都是轻的,那几个孩子……
虽看着有些小聪明,可……
“每半年三两束脩,一年后考核,不合格退学。”
温溪问:“只有今日招生吗?”
“今日过后,再等一年。”
“……”
行吧,这意思就是,如果今天不做完这些,就要白白浪费一年的时间。
回想那四个年龄与温墨相差无几,且瘦骨伶仃,却眼神明亮的孩子,温溪咬了咬牙。
“报名!我这儿还有四个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
学子有些诧异。
他有些怀疑之前的判断,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番温溪,以及坐在轮椅上虽没说话,却给他造成了不少压力的男子。
从这两个人的装束上看,家中应当很不富裕,却没想到一出手就是这般大的手笔。
一次性送六个孩子入学院?
细细算来,半年就要十四两,一年要二十八两。
便是镇上的富裕人家,或许也没有如此大方。
温溪一脸肉痛,仿佛看见那些银子长了翅膀从手中飞走。
等把这笔学费拿出来,她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家底,可以自由流动的资金,就真的见底了。
偏偏这时候,学子犹豫着道:“除了束脩以外,还有每月要交五十文的堂食费……”
六个人,一月三百文。
算是大花费了。
温溪越来越心痛,应的却丝毫不含糊。
没关系,前几天她又收了一茬的稻米了,总获九百多斤,等过几天有空,她就能再把这个月的大米卖给两家酒楼,得一笔不菲的酬劳。
录取结果出来后,就是交束脩的时间,整整十四两加五百文,心痛的让人不能呼吸。
离开前,学院的夫子与温溪道:“你家的孩子比较多,两日后来时,我们再认认其余四个,再行分班。”
这个再行分班,说的应当是那四个。
至于温墨与温浩,相信书院已经有了决定。
放眼整个启明书院,温墨与温浩的存在虽不耀眼,可从他们能让书院主动减免束脩就能看出,他们应当是中游水平。
走出大门,门前依旧排着长队,温溪挺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的从众人身边路过。
在这了。在这一刻,她突然体会到了,为什么大多数父母都会对孩子的学习成绩充满了期待。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