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议事厅灯火通明。
几十盏烛光把巨大的地图照亮。赫连韦真在地图前来回踱步。
“五叔他们兵败，倒是在情理之中。我看这个世上，除了你，没人能挡住四弟进攻的。只是四弟接下来这操作我看不懂啊……”
他展开密报，又看了几眼，对赫连明睿摇摇头：
“你说他是哪根筋抽了？眼看着平定叛乱，他能消停一段时间。为什么他非在这个当口住到宁庆宫，跟那个女人同居？秽乱宫廷，目无君父，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苏芷正在给二人倒茶，听赫连韦真这么说，她好奇地伸头一看。
只见密报上写着云舒颜的名字。
苏芷眉心一跳。
云舒颜不就是当今太后么？
晋王公开与自己名义上的母后同居，这放在任何朝代，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苏芷不禁感叹，“晋王真是艺高人胆大。这下子各路诸侯又有借口清君侧了。”
赫连韦真点头，“就是。我猜过几天七叔那边就会有动静。”
赫连明睿接过苏芷递来的茶，冷眸在地图上徘徊片刻，轻笑道：
“一网打尽，这不正好么？四弟性子急，一个一个上，他没耐心。”
“他就不怕玩儿脱了？”赫连韦真指了指地图上的几处地方：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若是十叔、七叔与大哥联合，再加上另外几人，必成合围之势。四弟纵有三头六臂，这多线作战也忙不过来啊。何况运输粮草要经过大哥的地盘。他的军队再厉害，也不能不吃饭吧？”
“你多虑了。你说的这几人，积怨颇深，各有各的小算盘，无法形成合力。表面上晋王是以一敌多，实际上……”
赫连明睿拾起桌上一枚飞镖，轻轻一扔，插在地图上某处。苏芷和赫连韦真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这个位置，瀚水关。我预料，联军会在这里停下，谁也不愿最先冲关。”
赫连明睿往椅子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望着那两个人。
苏芷看着地图上的兵力和地形，陷入沉思。
很快，她明白了赫连明睿的意思：
晋王的军队刚刚击败两位王爷的联军，目前势头正盛，士气高涨。谁要是在这个档口去碰晋王的锋芒，势必被打得惨不忍睹。
第一个冲关的人，是在拿自己的老本，吸收晋王的火力，帮后面的人铺路。
赫连家个个都是人精，互相算计之下，势必在瀚水关前面裹足不前，等着别人当出头鸟。
她不禁感慨晋王的聪明。
“你的意思我懂了。”赫连韦真想了想，露出恍然大悟的喜悦之色，片刻后又挑眉道：
“那咱们要不要出兵凑凑热闹？反正出工不出力，还能混个匡扶社稷的名声。”
“不去。”赫连明睿把苏芷一把拉到怀里，干脆地回答，“我没空陪他们玩。”
他目光灼热，看着苏芷，补充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苏芷被他看得浑身发烫。
她挣扎几下，没挣开。男人的手臂很用力，将她紧紧箍住，不安分地在她腰上捏了几把，又凑到她耳边轻声呵气，“你好软。”
热气一烫，苏芷脸突然红了。
这人面对军国大事都不正经的吗？
她狠狠拉开赫连明睿的手，又悄悄瞥了眼赫连韦真。见人没有看他们，她松了口气。
赫连韦真自然晓得发生了什么，尴尬地轻咳一声，“要是不去，恐怕会落人口实，说咱们和四弟是一伙的。”
“无所谓。”
“无所谓？这可是会影响民心归属的啊。”赫连韦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闷闷喝了口茶，抬头只见三弟正在与苏芷亲昵戏弄，一时差点喘不过气来。
“三弟，你就对天下没有一点想法？”
赫连明睿沉沉看了一眼他的兄长，冰冷地笑了一声。
“天下？当然是越乱越好。”
赫连韦真愣住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赫连明睿轻描淡写说着，像逗弄小宠物般，捏他怀中的小女人。苏芷去抓他的手，他就立刻换地方。
赫连韦真的眼睛快瞎了。
“喂，严肃一点好吗。”苏芷用眼神指了指赫连韦真，小声嗔道，“别人看着呢……”
赫连明睿没回答。
他看着他的小女人气呼呼的样子，心都要化掉了。她还在他腿上蹭来蹭去，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老是蹭到……
他只感到胀得难受，恨不得把怀里香喷喷的小狐狸就地正法。
赫连韦真感觉出这两人逐渐升温，十分尴尬。纵然心中有一百个不解，也只好咽到肚子里。
“我先回去了。”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走出议事厅。
到了议事厅门口，赫连韦真给守在门口的白翰使了个眼色。
白翰立刻会意，关上大门。
苏芷听到关门声，突然意识到，这方沉闷肃穆的空间，只剩他们两人。
烛光昏暗，男人沉重的喘息落在她耳畔，气氛变得无比暧昧旖旎。
苏芷心跳加快了。
“刚才的事情还没做完。”赫连明睿抓住她的小手，往自己下腹引去，眸子黑暗深沉，仿佛要把她吞掉。
“什……什么事？”苏芷浑身滚烫，把脸埋到男人胸前。她有几分期待，又有些怕疼。
他总是那么粗鲁野蛮，好像恨不得把她撞碎。
她对他说痛，他会突然停下，忍耐着让动作尽量轻柔。但不久之后他又仿佛失去理智，用尽全力。
想到这个，苏芷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莫名地希望，这种甜蜜的疼是她的专属，他只对她这么冲动。
她好想问他，他真的只喜欢她一个人吗？
赫连明睿看着他的小女人害羞成这样，更加难以忍耐。他把她抱到案上，伏到她耳边轻笑：
“当然是让你舒服的事。”
……
一夜旖旎。
苏芷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卧房的。
可能是场面太羞耻了，她有些选择性失忆。
仔细一想，是赫连明睿把她抱回来的。路上他还对她上下其手，不知羞耻……
苏芷红着脸。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回忆着刚才的细节，还有他意乱情迷的时刻，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外面天色蒙蒙亮。
苏芷敲了敲旁边熟睡的男人。
“干什么……”赫连明睿翻了个身抱住她，睡眼惺忪。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苏芷小声问。
“什么？”赫连明睿吻了吻她的额头。
“就是几个时辰之前你说过的……”苏芷声音越来越小。她看见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好嘛。看样子他是不记得了。
果然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一句也不能信。
她有些生气，想挣开他的怀抱。
但她一挣扎，反而被他搂得更紧。
“怎么又不高兴了？”赫连明睿朝她颈窝里吹气。
“哪有？我高兴得不行呢。”苏芷白他一眼。
男人狡猾地笑了笑，“如果你没生气，那你亲一下我。”
苏芷别过脸去。
这个人真是脸皮太厚了，恬不知耻！
“你不亲，那我亲。”赫连明睿捏住她下巴，亲了亲她的小嘴。
吃干抹净之后，他问，“还生气吗？”
苏芷脸色依然阴沉，难过地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你说过的话了？”
赫连明睿沉沉注视着她，眸光里是极致的温柔。
良久，他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记得。”
话音落，他看见他的小狐狸双眼放光。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幸福。
原来小狐狸是如此需要他。
就像他需要她一样。
一阵柔情溢满他的胸口。他忍不住搂紧她，用最诚恳的目光看着她。
“我说过，我只喜欢你一人。
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人。除了你。”
说完，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要他说出这种话，真的非常困难。他从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更不会轻易许下任何承诺。
但面对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一切冰冷无情都失效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在他心中引起的感情，只有无穷无尽的温柔。
他久久亲吻她的额头。
怀中的小女人好像很开心。这让他心中涌起一阵又一阵暖流。
暖流退却之后，他又感到无比恐慌和自责。
他已时日无多。
他还能陪她多久呢？
“赫连明睿。”她突然说话。声音软软的，撩动着他的心。
“嗯？”他紧紧抱着她。
“我也只喜欢你一人。”她靠在他怀里，眨着眼睛，睫毛划过他的胸膛。
赫连明睿没有回答。他找不到词来诉说他此刻的感受，幸福混合着心有不甘。
苏芷又补充说，“永远永远。”
“嗯。永远。”他说。
他看着她美丽的眸子，突然下定决心：
就算他的生命只剩一天，也要假装他们能天长地久。
……
苏芷在这幸福中度过了一个月。
幸福来得太快，她感觉有些虚幻。但当赫连明睿拥抱她的时候，她又觉得一切是那么真实。
生活看上去是如此安逸。
中原兵荒马乱，几个王爷混战一团。而她得以和她爱的人厮守在这小小的角落，虽不说闲适，倒也安宁。
赫连明睿陪她游山玩水，包饺子做凉糕，做很多琐碎的事情。看上去一点不像心怀大志的男人。
反倒是赫连韦真这太平王爷，成天忙里忙外，人不是在督军府就是在大营，比赫连明睿更像这里的主帅。
看到苏芷他们腻歪，赫连韦真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止一次问赫连明睿：
“你当真不想当皇帝？”
赫连明睿一脸无所谓，摇头。
这反应让苏芷十分奇怪。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男人，血气方刚，野心旺盛，应该十分热衷于权力才对。
她也多次问过赫连明睿。
但他总是说，“皇位有你重要吗？”
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种话，都会心花怒放。苏芷也不例外。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赫连明睿似乎对她隐瞒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她去问白翰和白昭，这两人根本不知道她想问什么。白昭还挺不开心地说，“殿下的事情，你知道的比我知道的多吧？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苏芷觉着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她劝自己安心生活，但心中总悬着个疑惑。
她感到头顶似乎有朵乌云，在渐渐扩大，不知何时就会遮住晴天……
九月初，天气渐渐凉爽。
下午，赫连明睿和往常一样去巡视。
陈皓和张工找到了自己发挥才能的天地，成天寸步不离跟着他，上山下水，时不时跑去前线。
苏芷在厨房和面。
赫连明睿说今天想吃荠菜饺子。她和碟仙一大早去附近小山上采了些荠菜，碟仙正在择菜。
一边择菜，小姑娘一边偷偷望苏芷，脸上一阵阵泛起红晕。
“苏姐姐，我有个问题……”碟仙小声道。
“你想说什么？你家王爷又怎么了？”苏芷无奈地笑了笑。
跟这小姑娘聊天挺没劲的，成天王爷长王爷短，三句话不离赫连韦真，人家喝个水打个嗝，都能唠唠半天。
碟仙往脸颊上拍了点冷水，感觉不那么烫了，她才定下神，轻声问道：
“苏姐姐，做过那种事情……一定会怀小娃娃吗？”
苏芷一愣，旋即大祸临头般跑到碟仙跟前，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你和那家伙……做那种事情了？！”
碟仙羞涩地笑了笑，没说话，算是默认。
“我的老天爷！什么时候的事？”苏芷感到一阵懊恼。她没保护好这小姑娘。让那禽兽钻了空子……
“前天的事。”碟仙眼睛里闪着光，“苏姐姐，是不是真的会有小娃娃呀？”
“这个不好说。”苏芷皱起眉头，“要看你下个月月事来不来。要是没来，基本就是有了。”
难怪了，昨天早上去找淑妃，看见淑妃对着一块白手帕傻笑。她一进去，淑妃就把帕子藏起来。
她好像看见帕子上有一滴血，当时也没多想，还以为是淑妃上火流鼻血了。
现在看来，那是喜帕。
“这件事太妃知道了吧？”苏芷问。
碟仙点点头，“知道，太妃娘娘还让我给王爷生一大堆孩子呢。”
小姑娘说着，伸开手臂比划了一大个圆，脸上看上去很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