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音讯。”白昭说。
“这就奇怪了。”苏芷沉吟片刻，“他这人性子急，要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巴不得立刻告诉我。这次竟然卖关子，还让我们等了这么久……不像是他的风格。”
“会不会遇到什么事儿了？”赫连韦真有些担忧。
“难说。”苏芷脸色也沉下去。
白昭恢复了那副铁脸。想起陈皓信中提到的那个名单，他就感到心慌。
殿下就快来这边，要是他们存心对殿下不利……
他必须尽快查清这件事情。
“别等了，我们去白薇山看看。”他说。
“想进去？哪有那么容易。我看还是等白衣卿把通行令拿到手。”赫连韦真说。
“我和白昭先去。劳烦洛阴王殿下留在此，等候陈皓的消息。”苏芷看了一眼白昭，心道这是个摆脱白衣卿的好机会。
能让陈皓卖关子的事情，肯定惊世骇俗。
三个人里，能确认是自己人的，只有白昭。她不想让除了白昭之外的人搀和。
“韦太傅的兵不是吃素的。”赫连韦真担忧地说。
白昭接过苏芷的眼神，说道，“我们会功夫，进去不难。”
赫连韦真说不出话。
这倒是，他们有功夫，通行令可有可无。
而他只能等着……
他有些不爽，但又觉得白昭说的有道理，只好叹气道，“那你们万万小心。要是被南朝的兵抓了，我和白衣卿也没办法救你们。”
“放心。”白昭说。
他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说不出是自信还是坚定。总之，苏芷没见他怕过什么东西。
有这么一个伙伴，她感到信心十足。
……
下午，苏芷去镇上集市采购食品和一些常用药物。她不晓得在白薇山会面对什么东西，所以准备得很齐全。
回到他们买下的小院，白昭正在院子里磨刀。
见苏芷进门，他把短剑扔给她。
苏芷条件反射接住，发现是自己之前用过的那把，不禁心中一喜。
“这把好剑归我啦？”
白昭阴森地瞥她一眼，“回来还我。”
“啧，小气。”苏芷摇摇头，开始打包东西。
她把食物分成两包，足够十天吃。要是省着点吃，可以吃二十几天。又把几瓶金创药、驱虫粉、迷药和其他杂七杂八的小工具分装打包。
她还特地买了几套游商最常穿的短打衣服，打算扮作游商，混入边境。
白昭一直盯着她。看到衣服，他神情变得严肃。
“你之前做过探子？”他冷不丁问了一句。
苏芷愣了几秒，笑答，“算是吧。”
夜里，苏芷和白昭又研究了一遍地图。
这些天来，白薇山附近的地图，苏芷看了很多次。这地图是白衣卿带来的，制作十分粗糙，很多地方要么是空白，要么根本不准，苏芷感觉无从下手。
她最习惯看的是有等高线的地图，什么地方什么地形，一目了然。
但现在有地图就不错了。她只能凭借想象力，构建出一副白薇山的三维路线图。
第二天大清早，二人别过赫连韦真，拿着东西匆匆上路。
白薇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站在镇子里，人们就能看见它光秃秃的山顶，没有树木，只有灰色岩石。山体高大巍峨，仿佛连接天地的柱子。
但实际走到山脚，要一天多的时间。中间还要经过三道盘查。
正午烈日炎炎，二人汗流浃背，在路边茶铺歇脚。
苏芷唤来茶铺老板。老板正巧没什么生意，万分悠闲，便和苏芷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寒暄几句，老板跟他们谈起白薇山，神秘地说，那是一座妖山。
苏芷问，“如何说起？”
老板指了指远处的山峦。
“二位请看，我们这一带多山，白薇山周围全是大山。其他山上都是遍地葱绿，惟独白薇山只有石头，从不长树木花草。就算是山脚处，二位也见不着一根草。”
苏芷看向远处连绵的山脉，果然如此。
“这是为什么？”她非常好奇。按理说在这个纬度，湿热气候之下，山上应该有茂密的植被。
就算山顶没有，山脚总该有。
白薇山真是有些奇怪。
老板问，“二位是头一次来吧？你们可知道，白薇山为何叫白薇山？”
苏芷摇头。
老板压低声音道，“许多年前，白薇山上长满白薇，每到六月，漫山遍野都是花朵。”
苏芷看向远处灰色的山体，好像明白了什么，慌忙问，“那些白薇树哪儿去了？”
“一夜之间，没了。”
老板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苏芷和白昭对视一眼，只感背上一阵恶寒。
“什么时候的事？”白昭问。
老板掐指算了算，“约莫二十五六年前吧。那会儿我还没桌子高哩。”
听老板这么说，苏芷更奇怪了。
二十五六年前，离现在并不久远，如果真发生过此事，附近居民应该有很多人目击。在小镇里她肯定会听到相关传闻。
“这件事我怎么没听别人说起过？”
她有些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要是放在从前，她根本不会再问，只会将此事当作奇闻怪谈，一笑置之。
可自从穿越之后，她觉得，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了。
老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别人哪敢说？那件事儿发生之后，两边的官府都不让人议论，要是议论此事就抓走充军。抓了几次，没人敢再提了。只有我，在这荒山野岭无人管的地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嘿嘿，二位，喝茶喝茶。”
老板又给他们添些茶水。
苏芷看了眼白昭。
白昭不动声色喝茶，余光仔细观察着老板的手指。
苏芷又套了些话，没得到有用信息。二人歇到太阳稍沉，起身上路。
待远离了茶铺，苏芷问，“你对老板的话有什么看法？”
“你觉得那种事情，可能发生么？”白昭不屑地说。
“事情确实很离奇。”苏芷对可能性不置可否，道出她的疑虑，“这个老板有些奇怪。按理说，荒郊野岭的，为什么会在这儿开茶铺？而且，他的话题一直往白薇山这方面引……”
“你看到他的手没有？”白昭淡淡地问。
“手？怎么了？”
“指腹和虎口有剑茧，应是习武多年之人。如果猜得没错，他是在那路上故意等我们。”
听白昭说完，苏芷眉心皱了皱，感到事情更复杂了。
“等我们？他想做什么？”
白昭瞪她一眼。
“你问我我问谁？”
二人又走了半天。
苏芷巧妙与卫兵周旋，顺利通过关隘。
他们耐力和速度都超出常人，太阳尚未落山，就已经来到白薇山脚下。
果然如茶铺老板所言，白薇山从山脚开始，就没有任何植被。
甚至，连地衣、苔藓这类生命力顽强的低等植物，也没有踪影。更不见枯枝、树桩这些高等植物残骸。
好似这座山从来没有生长过植物。
至于动物，更是不见踪迹。偶尔有几只鸟飞过，叫声凄厉。
苏芷十分挫败。她绞尽脑汁想了许多种可能，却发现，她用现代的科学常识，无法解释白薇山的怪象。
二人在山谷的小溪旁扎营。
白昭去对面的山拾柴。苏芷往山上爬了三十几米，站在岩石上眺望四周。
只见白薇山与其他山脉形成了一道鲜明的分隔：以小溪为界，白薇山这边全是灰色石头，另一边则茂盛生长着绿草野花。
是这条小溪有古怪吗？
苏芷立刻下到小溪中查看。
小溪不深，很清澈。她脱了鞋袜下水，水刚刚淹到她小腿肚子。
溪水清凉无比，在炎热的初夏，赤足涉水，非常舒服。
小溪底部铺满拳头大小的灰色鹅卵石，看上去普普通通。她有些失望，想捡起几块去围火堆，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鹅卵石像是被水泥砌起来一般，粘在一起。
苏芷用力抠，没有抠下来。她掏出白昭借她的短剑，左敲右捅。翘了一阵，总算把石头翘下来。
她将石头翻面，想看看是什么黏住了它。
这一看，她心突然凉了半截，朝山对面大喊道，“白昭！”
……
太阳落山了。二人坐在篝火旁，脚边放满鹅卵石。
他们从小溪底部敲下三十几块鹅卵石，发现其中有十二个刻着蝌蚪文。
看着小溪向两端延伸，想必刻有文字的石头还有更多。
“是某种宗教仪式？”苏芷自言自语，翻看着鹅卵石，神情激动。
白昭脸色凝重，“你还瞒着什么？”
“啊？”苏芷一愣，赶紧答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是我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
“关于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陈皓没说什么吗？”白昭望着满地鹅卵石。
“他信里提到的，我一字不漏全跟你说过。我猜是事情太复杂，他没办法简单地说清楚。”苏芷放下石头，拍拍白昭的肩，“别板着脸了，明天上山看看不就晓得？”
“你说得对。”白昭叹了口气，“我们谁守上半夜？”
“我守。你先睡。”苏芷坐在石头中间，根本睡不着。
白昭应了声“好”，躺下睡了。他的呼吸很安静，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几乎听不见。
苏芷伸了个懒腰，望向明澈的星空。
新月黯淡，群星闪烁。
目力所及之处，一片漆黑。
苏芷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感到哪里有些不对……
四周太安静了。
没有蝉鸣，没有狼嗥，没有任何野兽的声响。
她下意识抬头向白薇山上看去。
白衣卿说过，韦太傅派重兵在山中把守，约莫有四五百人。
但是，白薇山上没有半点火光和声响。
整座山体，如一尊巨大的黑色墓石，将所有活物封在它体内，只留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