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凭着记忆来到那座小院，在假山后摸索密室开关。苏听雪带着两个心腹侍卫，狐疑地跟在她身后。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有密室？”
“他带我我来过密室一次。”苏芷一边敲石头，一边回答。她察觉到苏听雪似乎不太高兴，掩饰道：“你放心，密室里什么都没发生。”
为了稳固当前的同盟，她不得不给赫连辰苍做过的事情打掩护。真是浑身难受……
敲了一会儿，苏芷发现一块空心的石头。她用力一按，那块石头沉了下去。
远处传来低沉的石头摩擦声。
墙壁缓缓打开，一道漆黑的入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苏芷拿起灯笼，小心走进去。苏听雪站在外面等她。
密室里很黑，霉味更重，似乎很久没人居住。苏芷提起灯笼往里照了照，没看到任何人影。
兴许是搬走了。
苏芷朝外面的人招招手。苏听雪带领两个侍卫走进来。
四个人提着灯笼四处查看。
密室很大，摆设和原来一模一样。那些放着瓶瓶罐罐的架子仍在，巨大的木桌上堆满书籍和器皿，到处是灰尘，好像主人已经离去很久。
苏听雪望着一屋子不同寻常的物品，满脸惊诧，问道：“这地方是做什么用的？”
苏芷答：“黑衣药师的实验室。”
“黑衣药师……”苏听雪面色凝重起来，“我怀疑王爷失踪就是他搞的鬼。”
苏芷问：“你对这个男人的事情还知道多少？事到如今，希望你别再隐瞒。”
苏听雪摇头苦笑：“王爷都没怎么跟我提过，我知道的估计还没你多。”
苏听雪把她知道的跟苏芷说了一遍。苏芷一听，果然还没她知道得多。
线索突然断了，她有些沮丧。
这时，桌上一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一堆书里，有一本厚厚的笔记。封壳她好像见过……
她把笔记抽出来，顿时有些吃惊：这笔记的外壳，与张工手上那本李皇后的笔记，如出一辙！
苏芷忙不迭把灯笼放在桌上，打开笔记。
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药物分子式，还有一些仪器的插图。图侧标注着漂亮的英文花体字。
苏芷脑内一震。
黑衣药师也是那边来的人？
他和李皇后用相同的笔记……他们是同一批来的吗？
她欲继续往下翻阅，只听架子背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尖叫。
旋即有人大喊：“你们快来看！”
苏芷把笔记揣怀里，和苏听雪对视一眼，朝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架子背后是两个侍卫，一个跌坐在地上，另一个站在远处，两人皆是目瞪口呆，面露惧色，望向架子上的东西。
苏芷心里一凉，走过去，只见架子上有个半透明的蓝色琉璃瓶，里面装满药水，泡着一个什么东西。
好像……
是一颗头颅。
女人的头颅。
长发飘散，面庞浮肿，一双充血的眼睛瞪向瓶子外面，几乎凸得要掉出来。苏芷真怕这眼睛突然眨一下。
她想到褚灵儿。
她拿过侍卫手上的灯笼，凑近仔细看。
好像不是褚灵儿。
但很眼熟。她一定见过此人。
她用袖口擦掉瓶子外面的灰尘。
瓶子里的人头更加清晰生动，好像下一秒就会活过来。两个侍卫吓得往后退。
苏芷举起灯笼照亮，不禁大吃一惊。
这人头，是苏舞岚……
她有些不敢相信，正欲再看，却听身后一声惨叫。
苏听雪跌在那侍卫怀中，脸色惨白，指着瓶子说：“这……这……这是三妹……”
苏芷这回确认了。她安慰苏听雪几句，搀着她到桌边坐下，让两个侍卫继续搜寻。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
苏舞岚怎么会死在这里？
她只记得赫连明睿派人将她送回到楚王大营。
莫非是楚王觉得苏舞岚没有利用价值，就送给黑衣药师当实验对象了？
有可能……
她默默看着惊魂甫定的苏听雪，突然有些同情她。
知道自己的丈夫落在黑衣药师这种魔鬼手中，这滋味简直锥心刺骨吧？
“我们上去歇会儿。”苏芷扶起苏听雪，向密室出口走去。走到一半，苏芷感到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看，不禁愣住了。
脚下，躺着那两个侍卫。
他们此刻七窍流血，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去。
苏芷大骇，来不及细想他们的死因，抓住苏听雪就往外跑。苏听雪已经被吓傻了，像个木头一样任凭苏芷拉扯。
没跑出几步，房梁上落下一道黑影，挡住她们的去路。
苏芷下意识把苏听雪护在身后，抬头一看。
来者一身黑衣，面无表情。
正是褚灵儿。
……
秦王府内。
姝琴坐在屏风背后弹琴。
赫连明睿躺在床上，四肢乏力。
他冰冷地命令：
“把穴道解开。”
叶孟奇站在窗边，断然摇头：
“请殿下恕贫道冒犯。不是贫道不让殿下去找王妃，而是殿下的身体……”
叶孟奇坐到赫连明睿旁边，压低声音：“你的身体已经经不住折腾。再使用武功，恐怕会死。”
赫连明睿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不是冲动之人，我自有分寸。”
“面对苏姑娘，殿下岂止是冲动？”叶孟奇也笑了。
赫连明睿忍下怒意，打算换一种方式。他认真地请求：“要是她出事，我也活不下去。你就让我去找她吧。”
听到这句话，姝琴的琴音颤了一下。
叶孟奇拒绝：“要是她没事，你却把自己折腾死了，她该怎么办？你乖乖待在这里，也是为她着想。”
“你怎么能确定她没事？”
“陈皓将军武功非凡，定不会有事。”
“陈皓……呵。”赫连明睿冷冷一笑。为什么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总是别的男人在她身边？他真讨厌陈皓。但现在他不得不惟愿这人武功过人，能护她周全。
见对方不再反驳，叶孟奇说道：“其实贫道不让殿下去，还有一个原因。”
赫连明睿极不耐烦：“什么原因？”
“为天下苍生。目前只有殿下，能保护苍生免受屠戮。”
床上的人极为冷淡：“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
叶孟奇悠然一笑：“殿下会在乎的。”
说着，他起身走到屏风外面，让姝琴退下。又到屋外，叫进来一个人。
门口，姝琴与此人擦肩而过，不禁捂嘴惊呼：“师父……”
这人一袭水青布衣，容貌清俊，行止潇洒。他向赫连明睿行过礼，便自来熟地往桌边一坐，带着一股傲然于世的气质。
“花知微。”赫连明睿淡淡一笑，“稀客。你怎么来了？”
“禀秦王殿下，病好了出来走走。”花知微朝对方礼貌颔首。
“礼就免了。”赫连明睿冷冷瞥了眼叶孟奇，“你是来帮他说服我的吧？”
叶孟奇无辜地看着花知微。
花知微笑道：“殿下说反了，其实是在下委托道长来向殿下陈情。只可惜道长嘴上功夫不如在下，只能对殿下动手。”
“他倒是很会攻人不备。”赫连明睿无奈一笑。
“蒙殿下信任。”叶孟奇拱手，三两下给赫连明睿解了穴道，将人扶到桌边坐下。
花知微恭敬地给对方斟茶，说道：
“事情紧急，在下就开门见山吧。最近殷州城与上京，皆有些不对，不知殿下是否察觉？”
赫连明睿毫不迟疑：“楚王神智昏聩，我亲眼所见。晋王在他身边有眼线，按理说该乘胜追击，却一直没有动静。”
他眸光凝住，看向花知微的眼睛：“我以为是先生与柳云笙对晋王说了什么。现在看来，不是。”
花知微接住这注视作为默认，旋即收起笑容，面色变得凝重：“上个月云太后召见在下，意欲启用在下。她明知在下与秦王您有瓜葛，却仍执意如此。在下觉得蹊跷。”
“先生的意思是，晋王也……”赫连明睿眸光一沉。
“可以这么说。”
二人互相一看，双双把目光落在叶孟奇身上。
叶孟奇叹息道：“贫道怀疑，是我那个师弟搞的鬼。他这人聪明无比，又有师父的独门秘方在手，搞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赫连明睿沉思片刻。
“一介药师，不可能有这么大能量。”他沉沉注视花知微，“他能控制几个人，却未必能调和这些人的复杂关系。上京与殷州群龙无首，却没出什么乱子，实在不可思议。”
花知微点头：“在下赞同秦王的看法。单凭一些药物，就将晋楚二王的势力完美控制，未免太夸张。这人背后，必然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说着，花知微向赫连明睿拱手道：“在下正是为此来见秦王。这组织之强大，恐怕超过我所能预料。现晋、楚二王已凶多吉少，当今世上能与之对抗者，唯有秦王。”
叶孟奇慢悠悠说道：“老花你想得太多了。若这组织真实存在，它是如何逃过秦王的情报网的？”
花知微欲反驳，赫连明睿抬手止住，沉声道：“确实有一人，多番逃过我的眼线。”
花知微和叶孟奇都是一惊，齐声问：“谁？”
赫连明睿目光投向南方。周身渐渐泛起一阵凌冽的气场。
“韦风。”他冷冷一笑，颇有些自嘲意味，“这辈子，我从来没有赢过他。”
……
密室里一片黑暗。
灯笼掉在地上，被踩熄灭了。
苏芷没法立刻适应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她凭借敏锐的听觉，测出褚灵儿的刀刃掠过她身后。
但她没法躲闪。
被黑衣药师封了武功快四个月，她依然没半点恢复的迹象。
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行……
她弯腰从地上捡了个不知什么东西，往身后一挥，歪打正着，正巧碰在褚灵儿的刀刃上。
逃过一刀。
苏芷气喘吁吁，往门口的光亮拼命跑去。
褚灵儿却轻松追上她，寒光一闪，短刀横在她脖子前方。
“褚灵儿，你醒醒！”苏芷大声叫道。
先试试能不能叫醒她。如果不能，就当拖延时间。
褚灵儿依然面无表情。手中的动作却停下了。
看样子好像有点用？
苏芷继续呼唤她的名字，一边喊，一边伸手往后面摸索，打算抓点什么东西挡住下一次攻击。
抓着抓着，她突然摸到一只手。
温热，皮肤粗糙，骨节很大。
不像是苏听雪的嫩手。更像是是男人的手。
她心里一震。
那两个侍卫不是死了吗？难不成他们诈尸……
连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诈尸肯定也能。
苏芷大骇，往回缩手，却被那只手紧紧抓住。
她挣扎几下，摸到那只手的手心里，有三个圆不溜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