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孜允也看到了苏妃燕，他低头，给苏妃燕行了个礼：“给苏贵妃请安。”
“免礼。”苏妃燕道，她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身绒衣铠甲的青年，和那时候在断头台上看到的衣衫凌乱疯子一般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那双眼睛依旧清澈……
苏妃燕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
“你就是博孜允？”
“回娘娘，正是。”博孜允道，“臣谢娘娘救命之恩，也愧疚那时候误以为娘娘是藩国人。”
“不用愧疚，很正常的，毕竟我的待遇和你们相差有点多。”苏妃燕讪讪地笑了笑说道，“不过，你是怎么被发现了的呢？”
“说来惭愧，也是微臣的不谨慎造成的，无颜再提。”
“啊，那便不提了，对了，查泊良刚才说此事再议，你可以先退下了。”苏妃燕出来得比刘公公晚，却不等刘公公说这句话，就插了进来，这会子想了想，干脆直接把话替刘公公说了。
“微臣谢过苏贵妃，”博孜允站起来，作揖道，“臣退下了。”
“妃儿，怎么出来了？”身后查泊良走了出来，苏妃燕扭头，摇了摇脑袋，“没什么，只是觉得，博孜允这个人还挺严谨的哈，问他点什么一个字都不愿意说的。”
“不然的话，妃儿认为他为何能成为奸细？”
这话，倒是把苏妃燕噎了一下，她略略思索了一下，倒真是这么回事。
“哈哈哈，也是哈。”
“走吧，去用晚膳。”查泊良揉了揉苏妃燕的头，带着她去御膳房了。
虚无骑着马赶回来的时候，人家小两口已经在吃饭了，虚无看着御膳房里腻腻歪歪的两个人，顿时气得牙痒痒。
他忍不住怒气冲天地发誓：“我虚无，若是再心慈手软帮那个苏妃燕和顾子良，我虚无就一辈子打光棍！”
放下了贺凉生的事情，苏妃燕总算是可以和藩国没有任何瓜葛了，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回想起那日在地牢里看到的一切。
会回想起纱华对她说的话。
她说，进了那个地牢的人，最后都是要死的。
虽然纱华的生与死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纱华还得罪过她，但是如此草率地就让一个人丢了性命，苏妃燕一时间还是不太能接受。
她在夜里辗转反侧，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只得从床上起身，点燃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颤颤巍巍地照亮了周围的光景，苏妃燕坐在椅子上，扭头，看着窗外狡黠的月光。
从前在青楼的时候，苏妃燕若是失眠，她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弹琴。
这种久违的失眠又一次袭来，苏妃燕便站起身，从房里取了一只笛子，出了房门。
她到了一个亭子下面，是那日与纱华比试乐器的那个亭子下面，吹起了笛子。
悠扬的笛声带着它独有的音色到达每一棵树上，叶片微微颤抖，仿佛被笛声感染，一下一下地打起了节奏。
她一边吹，一边回忆自她重生以来，这一段时间做过的事情。
一直都是紧张的，精彩的，刺激的。
很少有哪一个夜晚这般宁静安详，很少有哪一天的苏妃燕这样悠哉。
不得不说皇宫里的景就是美，她吹起笛子也极其地有感觉，不一会，只觉得肩上被披了一件披风，苏妃燕停下吹笛子，扭头看向来人。
是颖儿。
她坐在苏妃燕旁边的凳子上，说道：“娘娘如何这么晚了还不去睡？”
“睡不着。”苏妃燕把玩着手里的笛子，扭头，“你呢？”
“颖儿也是。”颖儿低头说道。
“有什么烦心事吗？为何睡不着？”苏妃燕问道。
“娘娘才是呢，这么晚了不睡，还在这里吹这么哀伤的笛子，莫不是心里有了什么事？”颖儿站起来，说道，“娘娘若是有心事，大可以告诉颖儿，颖儿在这里无依无靠，也没有什么朋友，每天在殿里，也就是浇浇花，打扫打扫卫生，剩下的时间，都是等着娘娘回来，颖儿知道，颖儿愚笨，不聪慧，但是只求娘娘能够信任颖儿，哪怕颖儿不能理解娘娘，娘娘能把心事说出来，不憋着，也是极好的啊。”
苏妃燕仰头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明明才十二三岁出头，却已然能说会道，苏妃燕笑了笑。
还说自己愚笨，这口头上的话都是跟谁学的？
但苏妃燕的确是听出了颖儿的真诚，怕是在宫中呆了这么久，学了些油嘴滑舌的话头，却也从来没用在不正的道儿上。
苏妃燕伸手，拉着颖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对面，说道：“颖儿，你相不相信轮回这个说法？”
“颖儿愚笨，娘娘说的轮回，可是指投胎转世？”
“不，比那个还玄。就是上辈子死了，灵魂却进入了另一个身体里。”
颖儿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颖儿孤陋寡闻，也没读过几天书，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也……也不太相信。”
“是吧，连你也不相信。”苏妃燕苦笑一声，道。
“娘娘，您的意思……”颖儿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妃燕，道，“莫不是您就是……”
“你想什么呢，当然不可能了！”苏妃燕忽然笑起来，伸手弹了颖儿的脑门一下，“我不过是一时兴起，问问你而已。”
“呼……娘娘，”颖儿松了一口气，道，“娘娘可真是吓死颖儿了！”
“哈哈，瞧你胆子小的！”苏妃燕笑着，内心却更加孤独了。
亭子外的月光散发着清冷的光晕，苏妃燕不经意抬头间，觉得自己有如那月亮。
天空尽是繁星，唯有月亮孑然一身。
告别了颖儿，再三嘱咐她回去睡觉之后，苏妃燕带着那件披风也往殿内走。
回去之后，也许是和人打闹一阵，苏妃燕心底地压抑总归是释放了一些出来，所以没过多久，她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这夜晚，注定有人不眠。
查泊良直到深夜，才完成了工作，他从案台上站起身，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床，折身走到了窗户面前。
很多事情一直在困扰着他。
朔夜帮帮主的失踪，藩国援军，在藩国发现的夜华桑的身影。
这一切联系在一起，真相仿佛已经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