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良就这样被绑在椅子上不吃不喝三天之后，他终于不喊了，终于冷静了下来。
夜清阳确认再三顾子良不会再发疯之后，放开了他。
顾子良站起来，沉默着走到门口，开门的时候，忽然开口：“你不是问我，我有什么志向吗？”
“现在我告诉你，我要这个国家。”
从那以后，顾子良就人间蒸发了，夜清阳和虚无寻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直到皇宫内突然传出先帝驾崩，新任皇帝查泊良继承皇位的时候，夜清阳和虚无才看到，那个站在皇城之上，俯瞰天下的男人，是顾子良。
顾子良死了，换来的是一国之君查泊良。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的皇帝，但手段无非就是在先帝驾崩之后杀了太子殿下，谋权篡位。
但这一切，都是这个国家应得的。
他们毁了他的家，那他便要以他们所有人的家为家。
——
苏妃燕听完这一切之后，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她打死也没想到，当今圣上居然不是太子殿下，而是……一个侠客？
苏妃燕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深邃的目光，他说完后就一直在等着她的反应，一直没有说话，他的气定神闲，和有时候散发出来的龙威，真的好像他就是一个从小接受培养的太子殿下。
苏妃燕愣了好久，才慢慢地走上前，环住了查泊良。
当他看到自己的家被烧毁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那个时候的他，也不过十几岁出头吧？这么小的孩子，却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谁说平民百姓的痛不叫痛，富贵达旦的痛才是痛？
其实都是一样的。
甚至有的时候，平民百姓的痛，要更甚于那些富贵人家的痛。
因为富贵者可以不愁吃穿，可以娇生惯养，可以看到哪个戏子开心了就赏几枚铜钱。
而且一切，都是一个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的。
“查泊良……”苏妃燕抱着他，小声呢喃道，“你难受吗？心……痛不痛？”
查泊良低眉，轻笑一声：“都是过去了，若不是妃儿想听，朕大致也都要忘却了。小孩子，总是喜欢轻狂的。”
苏妃燕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莫大的心疼让她紧紧抱着他，低声道：“对不起，查泊良……”
“嗯？妃儿何故道歉？”
对不起，查泊良，我为我一开始的愚蠢道歉。
两个人在外面静静地相拥了一会，查泊良才先让苏妃燕回去了，而他则是返回了夏荷轩中。
查泊良看着床上的虚无，冷冷道：“朔夜帮究竟怎么了？你现在没有再对朕说谎的权利了。”
虚无无奈地笑了笑：“子良，我与你打斗之前说的那一番话，句句属实。”
“清阳真的失踪了？”查泊良皱眉道。
“清阳的弟弟夜华桑先失踪的，清阳去找他，也没了去向。”
“我如何确定这一切不是你做的？”查泊良反问道。
虚无愣了一下，才无奈地笑了笑，眼神中有一丝悲伤：“子良，你是不是从来不会相信我？或者至少，你从来不会关心我。你从不知道我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你现在来怀疑我，说明你根本不关心我。”
“你一个大男人，还懂得医术和制蛊，需要朕的关心？”查泊良皱着眉反问道。
“子良，你真的太让我伤心了。”虚无摇头笑道，“这么久了，你还看不出来，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情感么？”
查泊良没有回答。
不是看不出来，而是不愿意去面对，去相信。
他宁愿虚无这个人有些疯癫，有些像孩子，也不愿意接受虚无是那种人。
“朕现在不想听这些。”查泊良欲要打断他的话。
“你不让我说，可我偏要说，这么久了，你一直不给我任何回应，或者说，你给了我回应，你和苏贵妃感情好的紧，这，就是你给我的回应吗？”虚无苦笑着问道。
“朕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是啊，太明显了。
可是越明显，他越不想去接受。
当年月光下站立着的少年身影，现在还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少年削瘦的身姿，利落的身手，还有他那干净的嗓音：“跟我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可是那一切，再回不来了。
“罢了，”虚无闭上眼睛，轻叹一声，“你若执意要装傻，我也不再自讨没趣了。我这次来，的确是想要要回令牌，拿下朔夜帮。清阳行踪不明，朔夜帮极其混乱，这正是一个可以统治他们的好时机。”
“你不是心无尘世，归隐山林么？”查泊良问道。
“是啊，心无尘世，归隐山林，可你这个一心向善的侠客都能杀了太子殿下谋权篡位，我又为何不能打朔夜帮的主意？”
“可夜清阳是你二哥！”
“子良，这种时候，就别再跟我提当年的那些事情了，没用的。”虚无道，“你知道当初我救下诺一的时候，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吗？”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死于非命？为什么这个世间这般残忍？为什么我有这么高的医术，却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
“后来，我自己知道这个答案了——是因为我还不够强。我只有一个人的力量，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尘世。所以，我只能打最强帮派的主意。当这个帮派都属于我，我便再没有什么想做却无能为力的事情了，子良，你说这样，不是很好吗？清阳失踪了，我来替他管理朔夜帮，不好吗？到时候，你管理天下，我管理帮派，你在明，我于暗，我们联合起来，天下无双，这样不好吗？”
虚无说得有些激动，他微微抬起身子，仰着头看着查泊良。
要说这虚无也是堂堂一代美男子，眉目清秀，仙风道骨。
只可惜医人之心有了偏差，从此便坠入无尽深渊，再无回寰的余地。
查泊良静静地看了他好久，才说出一句：“别做梦了。”
虚无狠狠地怔了一下，他垂下眸子，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