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钦压下怒意,他挑眉道:“表妹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着碰着,美人蹙眉我最是见不得,会心疼的。”
他长着一双桃花眼,敛去寒意后,就像是桃花吹落在一池秋水上,漾开清涟片片,直教人想探究这深不可测的秋水底下,藏着什么。
李卿若也是个落落大方的姑娘,但每每被秦子钦一双带笑的桃花眼看着时,就羞怯得说不出话,往往只能红着脸声如细蚊地回答。
“对…对不起,撞着表哥你了。”李卿若又羞又激动,她虽然家世出众,但家里跟秦家走得不近,这个表兄妹却反而要比寻常关系更陌生些,她没想到秦子钦知道自己是谁。
“无妨。”
说到这,秦子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他又一次遗憾这里是上京,不能不耐烦,他还要维持自己应该要有的反应,调戏起李卿若。
慕容飞雪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她看出秦子钦眼底的按捺,所以她莲步轻移向前走到李卿若身边,侧着脸与李卿若低声说道:“卿若你没事吧?”
看似无意的关心,但她在家中早已熟练这个动作数日,只为在发生这种情况时,可以露出白皙美丽的侧颜,姣好修长的脖颈。
慕容飞雪轻眨双眼,她姿色不俗,这副模样既端庄贤淑又透着些诱惑。
秦子钦将这一切都净收眼底,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本来好好的酒让人弄撒了还不能发脾气,他就够憋屈的,这又来一位堵着自己什么意思?
“这位姑娘。”秦子钦肆意一笑,逆着光,让两个女子有些目眩。
慕容飞雪面上隐约有期待地应道:“我乃慕容家嫡女。”
秦子钦了然笑笑,随后迎着她故作矜持的目光道:“慕容姑娘,你用的胭脂水粉也太次了些吧?说话时一个劲地掉,脸上颜色斑驳,啧。”
慕容飞雪脸一僵,她藏在袖内的手悄然攥紧,笑容极其勉强:“是吗……?”
“我虽然是男子,但认识的姑娘小姐不少,若是慕容姑娘不懂这些,我可以代为引见。”秦子钦笑得十分恶劣。
他是上京出了名的纨绔,常年厮混烟花之地,认识的姑娘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想想就知道,这话说出来摆明了是在恶心人。
就连李卿若这样的傻白甜都隐隐觉得不对,可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另一个又是闺中好友,她竟不知要帮谁才好,只能站在原地表情微急。
慕容飞雪一开始确实很气,但她想明白秦子钦的身世以及现状后,还未爆发的表情立马收敛,十分大气地说道:“女为悦己者容,或许是因为这样,小侯爷才会瞧见我妆容瑕疵。”
她不急不躁,回答得也十分妥当。
就连秦子钦也不由得高看几眼,但他痛失好酒,还不敢回去问姜怀玉讨要,说不准到时候被姜怀玉问起,还要编出个好酒味美的品尝心得,想想就心累,他遂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摆手离开。
“下回再有什么好酒,一定要拿个铜打的酒葫芦才行。”
转身离开的小侯爷心痛不已。
李卿若这才歉意一笑道:“飞雪,我表哥他就是这副性子,你莫要气恼,有什么不是,我替他向你道歉。”
慕容飞雪虽然无所谓地笑笑,但心中早已咒骂不断。
她在心底冷笑看着李卿若,当对方说话神态都是在虚伪做戏。
以为自己真是秦子钦的正牌夫人了么?刚刚还连接近都不敢,现在这副姿态做给谁看?
慕容飞雪心中想法虽算不上恶毒,却也污浊难堪,但面上依旧清风明月,温婉笑道:“你呀,这模样就像是已成了侯夫人似得,不过刚刚你也瞧见了,小侯爷对你可是很不一样呢。”
李卿若眼一亮,随后羞红了脸道:“什么侯夫人,飞雪你可不要胡说。”
“……表哥他,对我如何不一样?”
窃窃私语一番后,李卿若终究是忍不住地细声问道。
姜怀玉在家中还不知道自己辛苦蒸馏的白酒就这么洒了一葫芦,她买来青莲、玉兰两种新鲜花朵,摘下花瓣后清晰晾晒,再压在涂满猪油的铜片板上。
差不多一米长宽的铜片板叠满了花瓣,就将新的一块铜片板压上去,再涂猪油放花瓣。
层层叠叠总共放了十块铜片板,固定好放在庭院中让太阳晒。
到了晚上,花瓣已经失去精华萎缩得极其难看,收好铜片板后,第二日重复这样的过程,期间姜怀玉又蒸馏了两次酒液,到最后她也不敢说自己沾这酒不醉。
度数极高,虽然还是有些差强人意,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八日后,这一日澡豆铺已经开张三天,原本说好半月一结的银钱,大抵是秦子钦为了叫她放心,第三日便送过来。
十八锭白银,一百八十两纹银,要四人托着的银子跌在一起,画面简直让人赏心悦目。
姜怀玉很淡定,她甚至能面上表情轻描淡写地让送银子过来的人帮她存到钱庄去,直到拿着银票回到家中,她才悄悄捂着嘴偷笑。
小草第一回瞧见她这个样子,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姜怀玉先将银票放好,她在床底下做了个暗格,重要的地契、银票之类都放在里边,虽说来钱快,但这只是刚开张时的营业额,稳定下来后便是细水长流了。
今天也放松不了,但她在收了铜片板后果断撸起袖子做了几道新菜,算是庆祝。
第二日一早风和日丽,姜怀玉伸了个懒腰,糖包现在已经会简单的说几个字了,而且小家伙似乎认可了这个家,好动得很,没事便总喜欢让人抱着他在屋子里转悠。
小草便成了专业的奶妈,除了喂不了奶之外,照顾得很细心。
姜怀玉和小草两人齐心协力将铜片板上吸收花瓣精油的油脂刮下来,收集了两坛油脂。
姜怀玉毫不顾忌小草将这制作过程学去,这一两月的相处,她很明白这孩子秉性如何,倘若日后小草长大了想要赎身,她也不会死抓着不放。
将两坛油脂分作六坛,再往里倒入蒸馏数次的酒液,混匀搅拌得到显得很浑浊的液体。
最后将它们静置,到了下午,可以看见酒液明显变少,姜怀玉再轻轻将坛中酒液剔除,留下的就是气味饱满芬芳的精油。
杂质皆随着酒液剔走,此时再将它们倒入一个坛中,耗费近十天的工夫,只得一坛精油,期间光是买花就用了姜怀玉八两银子。
若不是这东西金贵还能赚回来,姜怀玉真不想折腾。
蒸馏到最后的酒已经不能喝,这个度数喝下去简直是在作死,但拿来混合纯净精油做成香水再合适不过。
青莲精油放的多些,玉兰少些,再在小瓷瓶里放一小块奇楠,用力甩动让四者融合,放置一晚后,酒、两种精油与奇楠芬芳彻底混合浸透。
姜怀玉为了这小小一瓶香水,每天运动量都不小,最后在澡豆铺管事拿账本给她查看确认无误准备离开时,拿出来让她交给秦子钦。
管事知道这应该就是姜怀玉最近在折腾的东西,不由感到惊奇,想到近日来澡豆铺红火的生意,连忙恭敬地退出主屋离开姜怀玉的家,往侯府赶去。
冠军侯府中。
这个过去无比显赫荣耀的府邸,今时今日却透着一股荒凉衰败,城东权贵从不打这经过,秦府满门男丁皆战死沙场,仅余一根独苗,他们不敢从这经过,是因为无颜见秦家满门英烈。
管事从侧门进了侯府,得到允许后才垂着头往书房走去。
书房中,秦子钦目光落在白瓷瓶上,这个不过婴儿巴掌大的瓷瓶,就是姜怀玉捣鼓了近半月的玩意儿?
他没让管事离开,沉思片刻也没能猜出瓷瓶里装着的东西起什么作用。
干脆伸手拿起瓷瓶,把木塞拧开,清脆的声音一响,秦子钦讶异地瞧见瓷瓶中竟都是水。
很快,馥郁而清雅的香味蔓开。
秦子钦下意识坐直了身子,他深吸一口气,随着里头酒液挥发,香气稳定均匀地向外扩散,就连管事也闻到这心旷神怡的香气。
两人面面相觎,随后目光都聚焦在素白的瓷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