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如听罢一愣,想到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可她来时打定了主意要将澡豆带回去,空手而归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就在她让姜怀玉的话问得不知怎么回答之时,李苏梦怯怯地扯扯她衣袖:“三妹妹也只是无心之语,九如你不用放在心上的,我并不觉得委屈。”
姜怀玉抬手轻轻摁了摁嘴角,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如果李苏梦在说这话时,脸上表情不要那么勉强柔弱,就更有说服力一些。
“不论你是谁家的小姐,我话说一说二不说第三回,若你觉着权势可以压人,就去官府叫人将我关入大牢中刑讯逼供到底有没有澡豆供给你们。”姜怀玉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在秦九如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先发制人的冷声道。
秦九如面色微变,她倒不是恼了,而是觉得姜怀玉这话说得颇有道理。
可想起刚刚去李府时,看见李苏梦的三妹对李苏梦耀武扬威说着供应有限的澡豆如何如何好,秦九如就觉着心底憋着气,她最讨厌表里不一的人,所以在李三小姐看见她过来连忙行礼,她也当做没看见,冷嘲热讽一番后,拽着李苏梦就往外走,跑到姜怀玉这里来。
“多少银子你尽管开口,只要不过分,我现在就能付给你!”
秦九如长相透着英气,与上京多是纤柔温婉的小姐不同,她说话也十分直接。
好似银子都是天上掉下来一般,开口毫不犹豫。
“多少银子我也拿不出来。”姜怀玉面容平静,不为所动,澡豆既然是她和秦子钦合作,就不会从自己这边卖出去一颗,姜怀玉拎得很清,她不允许别人毁约,自己同样不会做出有损契约精神的事情。
“你可别不识好歹,我家小姐乃吏部秦侍郎府上嫡女,问你买东西可是你的福气!”
秦九如虽然性格风风火火,但本性不坏,这时候正有些尴尬踌躇,觉得再逼下去也毫无意义,她又不是仗势欺人的主,可身旁的粗使仆妇忽然用大嗓门打破先前还算安静的氛围。
姜怀玉拦住想要上前跟她争辩的小草,差点要笑出声,这仆妇若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拿秦九如的家世说事,屋里可还待着位公主呢,她骄傲了吗?
“吏部侍郎的嫡女又如何,哪怕是宫中贵人要,也只能去澡豆铺买。”姜怀玉不急不缓,甚至眼中带着认真同她说道。
姜怀玉说这话时,眼见着仆妇眼神游移下,竟似要与谁对上视线却又因为做不到,而不过脑子地嚷嚷道:“连我们家小姐要的东西你都敢藏私,待会儿若是叫我们搜出来,你可别后悔!不过一介布衣妇人,真当自己卖过些新奇玩意儿入了我们小姐眼,就能端腔作势了?”
说话时,她黑壮的脸上眼珠子一瞪。
这一堆话说下来,秦九如傻了,她正要恼怒地将自作主张的仆妇扯开,就被李苏梦扯住衣摆,秦九如回头诧异看她。
“九如,你不必为我这么大动肝火的。”李苏梦双眼水光莹莹。
秦九如只觉得一团乱糟糟,她安抚道:“别怕,我又不是仗势欺人的性格,这仆妇今日是猪油蒙了心,等我……”
还未说叫开她,这仆妇看着身后主子没动静,当秦九如默认了自己的行为,撸起袖子就要领着其他人一起去搜东厢房。
“放肆,你们这些人难道是强盗匪贼不成?擅闯民居还要搜掠抢夺吗!”
正当她们要把门推开时,如意忽然匆匆走出来呵斥,她一直待在公主身边伺候,自然养了一身气势,尤其是奉公主之命办事。
仆妇们让她吓住,纷纷不敢动弹。
姜怀玉嘴角笑容淡了些,这些人果然是看菜下筷子,吃软怕硬的主,她睨了一眼不知为何眼中露出些异样神采的李苏梦,在对方视线对过来时一转,看向秦九如。
“不知道官府如何判这样的案子?”姜怀玉抬脚走下阶梯,布裙微动,她轻声问道:“还是吏部侍郎的嫡女就可以不判,布衣妇人就该遭人欺负。”
秦九如怔怔地看了眼如意,她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一时间竟不知该回忆如意是谁还是回应姜怀玉的话。
直到视线中瞥见主屋中一抹明黄步摇时,秦九如眼中一片愕然,她连忙屈膝告罪:“九如不知公主在此,随从莽撞扰了您的雅兴,请公主恕罪。”
秦九如这么一说,李苏梦小脸煞白,几个粗使仆妇更不用说,在她们脑袋里最厉害的人物便是天家,帝姬如此尊贵人物,竟然在这样个平民百姓家中?尤其是刚刚说话最泼辣的仆妇,黑脸都要吓白,两腿抖成筛子。
如意冷冷看着她们,随后竟然朝着姜怀玉行了个礼,虽然语气有些僵硬:“姜姑娘若是有需要,如意可以陪你一起去官府,报官。”
天下文官谁不给吏部几分薄面,可谁又敢不给公主面子呢?
秦九如面色涨红,看了眼面容平静的姜怀玉,选择先行赔礼道歉:“这位……姜姑娘!是我莽撞冲动,如果有什么过错,任由你处罚。”
她过去跟父亲在漠北生活长大,说话都带着股豪迈江湖气,本性不坏,只不过习惯随心所欲地说话办事后,到了上京,秦九如常因为这性子惹出事端。
姜怀玉看着她:“处罚倒不必,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请讲。”秦九如垂着头,紧紧抿着嘴,打定主意回去要把多嘴的仆妇拿马鞭抽一顿。
“以后遇见我,自己主动退避三尺如何?”姜怀玉想着远离这两人的法子,想来想去,最好就是借着公主威名,让她们以后离自己远点。
别的不说,这秦九如就够缺心眼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仆妇会跟李苏梦眉来眼去暗中勾搭,但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姜怀玉只希望这位缺心眼的小姐,别再带着一肚子坏水的李苏梦找上她。
秦九如愣住,她也想不明白这算什么事,以为姜怀玉是在讥讽她,但现在情况也不允许秦九如多做反应,她应道:“好,日后有姜姑娘出现的地方,九如必当退避三尺。”
看着原本还有些骄纵肆意的姑娘,在权势压制下依然得低头的模样,姜怀玉并没什么高兴的情绪。
末了秦九如还不忘留下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即便她是侍郎之女,也忍不住一阵肉疼。
姜怀玉让小草去关门,转过身就看见如意竟老实地等候在门边。
“姑娘,请吧。”
在姜怀玉出去应对秦九如时,如意立马就向贺玲珑跪下请罪,她刚刚所作所为并非出自贺玲珑的意思,但也不算僭越。
贺玲珑只是低声问她:“如意,大云国自建朝来二百多年间,当初为了躲避乱世隐居山林的奇人后代不断出现,带来许多新奇物件,后多为大商贾,或是在某处繁衍生息成了世家门阀,虽这些年间渐渐少了,但我仍不因此轻视,你可知缘由。”
在听到商贾和世家门阀时,如意的眼神立马就变了,脸上竟透着几分惊骇。
“难道她亦是……”
多年乱世,许多传承技法消失,这也是为什么贺玲珑在用过香水后,不顾尊卑,直接递拜帖,类似澡豆作用的东西不是没有,只是不好用罢了,可香水不同,截然不同。
若姜怀玉有发展成掌握命脉的大商贾或是建成世家门阀,贺玲珑今日所做所为,都将是无法抹灭的人情。
如意了解到这一层,原先稍有不服气的心情,顿时不敢造次。
姜怀玉踏进屋里,抱歉一笑:“也不知招谁惹谁,这位反而还找上门来颐指气使,公主莫要怪罪。”
“没事就好。”贺玲珑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