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回了京城也不愿意来见我这个娘,难道真是娘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吗?”
即使现如今的姜家再怎么没落,也不能否认姜老夫人当年是宅斗一把好手的事实,对她而言,别说心里已经认为姜怀玉就是当年大婚夜里失踪的女儿,哪怕不是,今天姜怀玉也必须是!
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眼睛将事情说成是事实,才能让姜怀玉有口难辩,至于此后姜怀玉能否再度嫁入皇子府中她已是不奢望,只希望天家能够看在女儿找回来的份上,不再追究此事,以及姜怀玉名下的那些个产业,也该交由父亲兄长打理不是?
一直锦衣玉食的姜老夫人体会过人情冷暖和节俭的滋味后,也开始冠冕堂皇地自我安慰着做些不入流的事情,今日她能闯进来如此哭喊,到现在还没有近卫前来带走,就能够证明今日这些宴席的主人默许了她的所作所为。
不少人都奇怪又看戏一般地看着姜老夫人干嚎着跌跌撞撞朝最外围的一桌走去。
他们视线纷纷转去,却无人阻拦。
即使是今日宴会的主人,太子和太子妃仍然一动不动,而一众下人亦是垂首站在各自位置,有心的便能猜到些什么。
李苏梦则是疯狂抑制着自己内心的喜悦和自得,她知道姜老夫人的出现必定是太子手笔,从一开始见面就埋下了嫉妒的种子,如今即使细想她们之间并无血海深仇,也不妨碍李苏梦满心期待地看着姜怀玉陷入泥沼。
别看姜老夫人个子不高身形小,圆桌与圆桌之间的空隙路线没法儿拦住她分毫,三两下就窜到姜怀玉的面前。
此时此刻,姜怀玉知道不出声也于事无补,今天果然赴的是鸿门宴,微皱着柳叶眉站直身后侧了侧,然后才看向因为没能一把将她抱住而动作顿住的姜老夫人。
姜怀玉深深清楚此时此刻她必须冷静,更何况如今的生活皆是她一点一点积攒努力得来,并非抢夺谁的,面对可能是原身家人的时候,姜怀玉问心无愧,倘若他们品性不错自然是可以结交,偏偏姜家所表现出来的作为,只能让姜怀玉联想到披着羊皮的狼。
姜老夫人眼神微闪忍住情绪,她抬手揉着眼哭得那叫一个悲戚。
“妹妹,你不见的这些日子,娘为了你几乎哭出眼疾。”姜云之白俊脸上还有几分不解疑惑和难过,“到底是因何故你离家这么久,连点消息都不愿传回来。”
姜怀玉眸光微沉,直截了当道:“这位公子说话还是想清楚再说为好,张口便喊妹妹,你愿意,可也得问过我意见,乐不乐意多出一家亲人来不是?”
“你!你这是什么话呀……”
姜老夫人似乎因为她这话更难过了,让儿子扶着的身子颤颤巍巍,想要仔细看清楚姜怀玉的面容般,吃力地靠近。
“几位若是没别的事,还是出去自个儿解决了吧,莫扰了诸位贵人。”
小黄门适时出来,打断姜怀玉还未说出的话,在旁的视角看来则像是她欲言又止。
太子巍然不动,嘴角含着轻笑似乎心情还算不错,俨然没有所设宴会受人扰乱的气恼,他余光一直在注意神情淡漠的贺从钧,内心涌起股浓浓的得意,能算计到这位可不容易,他都不禁为自己的谋算感到佩服。
倒是另一边女眷席中的太子妃站起身走近,挥退小黄门,语气柔和道:“亲人分别重逢本就是喜事一件,怎好阻拦,更何况按情理和天星台的文书来说,这位若真是姜小姐,我恐怕还要叫上一句弟妹呢。”
这话一出。
众人顿时目光不受控制地齐刷刷看向贺从钧,当年京中多少人得知他的正妻之位许给一个外地进京述职官员之女时,还不知道怎么捶胸顿足呢,手握兵马实权、骁勇善战又模样冷峻疏朗的皇子,让不少待嫁的女儿芳心动。
也让权贵世家们不断衡量是否压注在他身上。
直到得知圣上赐婚,而那女子出身实在算不得多好,于三皇子而言,夫人外戚根本毫无帮助。
是人都知圣上的意思。
这么些年贺从钧一直在外未回京,捷报却是屡屡传回京中,他的正妻之位又高悬已久,惹得大大小小不少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盘算着是否要争一争。
轻飘飘的一句话,太子妃如此身份这么开口倒像是直接定了结果。
不少跟着娘亲赴宴的姑娘都快绞碎手中的绢帕,三皇子俊美之姿就在眼前,看不见还罢了,眼下越是看见贺从钧的风骨外貌,就越是嫉妒这占了正妻之位的姜怀玉怎么没死在外边,偏偏在圣上打算替三皇子挑选一门婚事的时候回来。
这些人是个什么想法,姜怀玉大抵能够猜到几分,只不过内容太过无聊,她懒得细想。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承认这身份时。
姜怀玉轻轻摇了摇头,宝石头面极为精致却又不高调,只是在她摇头的瞬间花枝轻颤响起犹如仙阙乐曲的细碎音调,清脆悦耳。
“姜氏先向太子和太子妃赔个不是,竟因姓与样貌导致这误会发生。”
刚从她竟然带着宝石头面出来赴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太子妃定了定心,整理好思绪道:“世间岂有那么多巧事,姓和样貌皆相像,连岁数我估摸着也是相差不远,许是当初你伤了头忘了不少事情?
倘若如此也不必太过在意,可这血脉亲情实在难以割舍,姜老夫人和姜大公子也都是品性好的人,更不会轻易认错血亲,不如待宴席散了,你与他们家去,有什么也能仔细着说个清楚。”
太子妃本就是以母仪天下的姿态打小养大,虽然说了一大串的话,却也不让人觉得厌烦,她仪态亲和又大气,让人觉着这一番话下来甚是有道理,根本来不及细思。
姜怀玉丝毫不受这番话的糊弄,即使眼前这位是太子妃又如何,翻出官府记载的文书户籍她也是个自立门户的女郎,与姜家实实在在的毫无关系,真要说有,那也得是她自立的姜家。
“恐怕要辜负太子妃好意,或许我真与那位失踪的姜家小姐模样相似极了,但我想恐怕那位姜家小姐失踪后也无法凭空多出一个身份吧?我的户籍实实在在的在官府之中可以任由查阅,绝不是什么姜家小姐。”
仍然是语气平静,这会儿说出来,却让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原本笑容怡然自得的太子渐渐淡去嘴角的笑意。
姜老夫人见状,直接用起以前她最为鄙夷不屑的哭闹,直接朝着姜怀玉一扑,没曾想却被早早警惕心重的姜怀玉躲开,她顺势就扑在圆凳上,好好的一个富家夫人哭得悲悲切切。
就算有那觉得不对劲的女眷男宾,也不由得产生几分迟疑,或许这真是一出认亲的事呢?
姜怀玉叹道:“老夫人,我知道你思女心切,可假的终归成不了真,无论滴血认亲还是查阅我的户籍文书,都能证明我不是你那位失踪的女儿。你且不要难过,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府上小姐定然会安然无恙。”
要说演戏谁又不会呢。
或许一开始还对这位女儿失踪的老夫人有着些许同情,直到方才看见她眼睛揉红也没有半滴眼泪的时候,姜怀玉要不是还记得自己陷入套紧的圈套中,都快绷不住悲天悯人的表情嘴角微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