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少年能力有个粗略认知,姜怀玉还是要考核他。
“我用人不看年纪如何,但对于经商你绝不能一窍不通,哪怕你说自己长袖善舞。”姜怀玉杏眼微垂,看着桌面木头纹理,红润的嘴唇张合间问道:“我且问你,京里哪家茶馆生意最好?”
韩青衣连思考都不用,斩钉截铁说:“沁心茶楼!”
要是一般人,绝对会说离皇城最近的那间达官贵人常去的红栾茶楼,再不济也是城西客人最多的西启月茶馆,姜怀玉眸光微闪,她问道:“为何这么说。”
“要说生意最好,自然也就是挣得银钱最多的茶楼,沁心茶楼的说书先生口才神韵最好,茶水又是免费供给看客,只不过每样吃食都要比别处贵上不少,去那儿的人以为省下茶水钱,却不知道沁心茶楼在别处找补回来,加之它那儿每日去的客人不比别处少,虽是名气较小,但说它是生意最好的那间茶馆,绝对没错。”
韩青衣很是有些小聪明,否则也不会帮这些个权贵做事,从未碰过有关做买卖的活,却有着一点就通的聪明天赋。
“识字么?”姜怀玉又问。
“当然!”
“好,明日早晨到我家里去,与其他几位管事见面,先跟他们共同做事。”姜怀玉微笑道:“三月后,我会选出一个大管事,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一旦有人做事不尽人意,我也会直接请他回家休息,是做这辛苦的大管事,还是回家好生歇息,就看你自己如何抉择。”
韩青衣有些激动,但面上不显,只是笑嘻嘻道:“谢过夫人赐小子如此良机。”
“不必。”姜怀玉摇头,丢了一小粒碎银在桌上碟子里,然后起身往出走去,她对跟在身后的韩青衣道:“你的确心思活泛,我不介意,不过这心思可要用在该用的位置上,知道吗?”
姜怀玉脾气好,待人温和,但对于这种有能力又十分以自我为中心只是表面不显的人,她只会不断敲打,并且展露自身实力,姜怀玉清楚像韩青衣这样的人用好了是个利器,用不好,他就会狠狠地啃下你一块肉。
走了几段路,让他自行离去,姜怀玉找了顶软轿往家里赶。
走没多远就听见周围有些喧闹声,她掀起一点帘子看向外面,差点没被惊呆了,姜怀玉叫停轿子,随后走出仔细看向街边的铺子,装修倒是与大多数铺子一模一样,只不过这里头卖的东西,就很耐人寻味了。
姜怀玉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仔细凝视,发现这铺子里真是卖澡豆的,而且从包装到店内陈设,都几乎是照搬她给秦子钦的建议。
好奇之余,姜怀玉付给轿夫钱后,往这家刚刚开业的澡豆铺子走去,铺子里人不少,毕竟秦子钦开设的那几间澡豆店常常是每日刚摆上货,就被哄抢一空,更别提限量的各种澡豆,现在不仅仅是上京许多女子爱用澡豆,她们更是给自己远在别处的手帕交也托带了些去。
这么一来一回,离得上京不远以及几处繁华大城,也开始有着澡豆的名。
倒不是没人模仿,可澡豆原理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空有其形,没有真正作用,卖个几天就被人领着官府的官差来封了摊子和铺子。
姜怀玉走进去,她先是拿起一个叫玉容春的澡豆瓷罐,到柜前一问,这一罐便要三钱碎银。
拿出碎银买下,姜怀玉当中打开瓷罐,拿出一颗澡豆轻轻碾动,指腹沾上粉末,姜怀玉送到鼻间轻嗅,随后两指合拢搓揉了一下,刚刚在这名唤玉容春的澡豆上还有一卷书画,画着个女子用澡豆细细敷面,旁边并不是题诗,而是说这玉容春敷面再仔细洗净后,并非像别处所卖澡豆那般,仅是前几回用能够变白些。
这玉容春越洗是越白,绝不会消退。
姜怀玉却看得皱起眉头,这世间哪有什么敷一敷就能变白的东西,倘若有,也是刷墙的白腻子,刷均匀些才能白下来。
她碾开澡豆当即心下了然,随后又有些吃惊,做出这澡豆的人一定摸清了制作澡豆的大概要点,姜怀玉虽然没有闻到豆粉和几种重要药材的味道,却闻到气味比较明显的花材和药材味道,看来是有人买了澡豆以后,请来高手靠着嗅觉分析里边到底有什么,然后自己模仿做出。
只是这玉容春不仅是简单的模仿创新,姜怀玉并不会把它当做是只有自己才会做的东西,但很明显,澡豆绝不可能有越洗越白的功效,至多是一个洁面和滋养的能力,能有多白,最终还是使用者自身的肤质决定。
她还在奇怪为何这家店的东家敢打这样的保票。
仔细观察才明白原来是澡豆里加了滑石粉,要说是现代加工技术做出来的滑石粉也就罢了,可依照大云国如今的加工能力,这样的滑石粉是很大程度会致癌的。
况且医术之中也有提及,虽没有明确指出滑石粉致癌,却也说它乃虎狼之药,姜怀玉真不知道这家铺子是怎么个丧心病狂法,为了挣钱,良心都不要了。
“姑娘,您买了澡豆赶紧回家去用吧,早些时候用上,就能早点让肌肤白嫩滑如凝脂。”
中旬妇人招呼完几个买澡豆的姑娘,瞧见姜怀玉在那直接碾开她铺子的澡豆,吸引不少人的视线,有些不喜她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得客人都不买东西了,连忙走过来笑语晏晏地暗暗赶客。
姜怀玉却抬头道:“你们这澡豆做出来,又摆出来卖,为何不与客人们说清楚,里头用了虎狼之药?”
此话一出,皆是哗然。
“胡说八道!”妇人脸色变得极难看,瞬间又化作怒气:“不过是寻常洁面用的东西罢了,怎么用得上虎狼之药,况且京中许多夫人小姐,可都用着澡豆,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她们早就出事,还用等到现在吗?”
原本还有些迟疑惊怕的姑娘们将信将疑的点点头,认可妇人的话。
姜怀玉见她竟然都不要脸得狐假虎威,讥笑道:“这么说,你这家与京里那几家卖得极好的澡豆店是同一个东家么?”
妇人眼神竟是有些惊疑不定,她原以为姜怀玉是个不懂装懂故意闹事的人,现在看来,难道她就是那几家澡豆铺子的东家?这虽是闹事,前者与后者可不是同一个程度。
毕竟秦子钦开设的澡豆铺子,无论是品质还是包装名字都已经深入人心,妇人担心她如果真是那几家澡豆铺子的东家,特意过来说上几句坏话,对她这家铺子的生意一定会有影响。
正不知道要如何应对,门口走进来几个神态不同,但举止间皆是有度的姑娘。
秦九如一眼就瞧见姜怀玉,她眉毛当即皱得可以夹住苍蝇,要说对李苏梦的厌恶是来自于背叛,那么对于姜怀玉的厌恶,就是来自于她毫不掩饰的冷淡疏离,秦九如心高气傲,又在边关生活许久,她回京后经常受到一些权贵府上小姐的暗讽。
因此,对姜怀玉那种态度,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回到那种满屋子坐满人,都在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随后满堂捂嘴轻笑,似乎是在笑她。
秦九如问道:“这是怎么了?”
“咦,九如你还真是弄出一间澡豆铺子呀,是问那间澡豆铺东家要的方子吗?”她旁边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惊喜看向架子上的玉容春。
“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倒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味道好像闻起来没有那么香呢。”
听她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秦九如心里烦闷,这几人都是继母要她交好的,她再不愿意也无可奈何,于是不理她们的讨论,语气加重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姑娘何必为难下人。”姜怀玉阖上盖子,如果说先前还在想什么人敢这么大胆,现在看见秦九如,她就大概明白了,“左右不过是你这里卖得澡豆添了些虎狼之药,我想也不是这掌柜的错吧,你觉得呢?”
喀嚓!
几个瓷罐坠落在地,应声而来的是那几个小姐提着衣裙连连后退,好似刚才还在闻嗅轻捻的澡豆是什么可怕东西。
秦九如神情一变满脸通红,她怒气冲冲道:“你凭什么说我的澡豆添了虎狼之药,这是我特意找京里几位神医配制出来的,好用得很,难不成咱们大云就只你一人能做出澡豆不成?”
这话一出,倒是让那几位反应过激的小姐跟着脸红起来。
实在是虎狼之药这四个字吓人,于各种医术中,虎狼之药便等同于毒药,只不过是慢性毒药,也就是用时能有很好效果,却在无声无息间,慢慢从内至外的摧毁人体,因此,无论男女皆是对虎狼之药避之不及。
姜怀玉摇头道:“相信秦姑娘不会说出那几位神医是谁,但我想,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几位你我还有诸位都认可的神医过来不难吧?”
“你要做什么?”秦九如眉关紧锁,她觉得这姜怀玉简直是扫把星,自从碰见姜怀玉,自己就接连的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