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他是什么情况,无旁人的时候怎么说话,人多口杂的时候又该怎么说话,姜怀玉心里都有数。
“也就只有你贪图享乐,有这不肯走的心思了。”姜怀玉笑着夹了一筷子凉菜,稍稍品尝,眼微亮。
这道凉拌鱼皮,姜怀玉只是拿出酱汁调配的方子而已,大云很多水产跟她记忆里的都不太一样,姜怀玉也不知道那种鱼皮适合用作凉拌。
没想到大厨们找出这种吃起来爽脆不失鲜嫩,还完全没有腥味的鱼皮,夹起来晶莹剔透,吃着也很开胃。
配茶或是下酒都很适合。
“尝尝这个,味道还挺不错。”宋溪下颌微抬,看向那盘凉拌鱼皮。
秦子钦可有可无地吃了点,诧异地道:“这是什么东西,吃起来这么爽口。”
“鱼皮。”姜怀玉道。
贺瑾瑜筷子一直往热菜盘里夹,看这样,指间筷子一个拐弯夹起些凉拌鱼皮,一吃果然是与众不同的风味。
她嘴里东西吞咽干净了,夸张惊叹道:“福王哥哥都不及怀玉你知道得多呢,他还觉得自己吃遍天下美食,总想着馋我们,现在好了,有怀玉你和江外楼在,不需走出上京就能尝遍各种珍馐美味呢。”
姜怀玉嘴角带笑,淡定道:“如今不抑商,各处商人贸易往来络绎不绝,过去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现在也可以轻易获得,我曾看过不少现今没见着的菜谱,日后若是见到合适的调料,江外楼还会不断推出新菜式。”
她的调味料买卖也在不断扩大,香辣、咸、麻、甜四种主要的口味,每一种都有数种乃至数十种不同味道的调味料配方,即使是香辣,也有适合油炸、煮焖、爆炒的区别。
金崇不断扩大商队从他国异邦收来香料和草药,再输送各地作坊配制好的调味料。
即使努力满足大云境内和蛮夷们的需求,仍是供不应求。
但这些事情都不用姜怀玉操心,她只需要关心送来的银票能否和账本对上数就行,更何况经商这种事情,对金崇来说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越忙他反而越觉得有意思。
贺瑾瑜把这话记在心里,笑眯眯地道:“宫里御厨倒是小心眼,再不肯用你家的调味料呢,一帮御厨成日里琢磨你的调味料里放了什么,还别说,吃起来倒像是有那么点意思,可吃多了也就那样吧,没金家调味的味道多。”
秦子钦这时候傲然瞥她一眼,说道:“那还用说,她知道的东西若是吐出来,就你这脑子,吐一半你都吃不完。”
“好好的意思让你一句话说得这么恶心。”姜怀玉无语道。
“就是!”贺瑾瑜嫌弃地道:“不想好吃好喝待着就走,记着留下银钱把账给结了。”
秦子钦薄唇轻勾,仿佛墨玉般的眼眸到处乱瞟,然后目露惊奇地道:“还以为这儿是你的产业呢,再瞎嚷嚷就抓几只毛毛虫丢你裙子上。”
贺瑾瑜闻言顿时急眼,又不敢真的惹他发疯,今天穿的这间朱红绣金衣裙,是她最宝贝的一件了。美得就好像真的是天上织女之作,若不是想着金崇或许会来,贺瑾瑜根本就舍不得穿它,刚才不点菜也是怕被弄脏了。
“你吓唬她做什么,年纪不小,倒像个胡闹的小孩。”见贺瑾瑜委屈得嘴瘪起,就像真被他拿毛毛虫丢过一样,姜怀玉又好笑又无奈地道。
秦子钦打小父辈以及爷爷他们在的时候就熊,后来他们没了,他更加无所顾忌的熊,只有这样侯府女眷才不会轻易受人欺负。
所以一路娇蛮霸道的贺瑾瑜在遇到一个比她更霸道不讲理的人,受了欺负父皇还不怪罪以后,彻底就讨厌并害怕秦子钦了。
见他被姜怀玉说两句便偃旗息鼓,贺瑾瑜胆子大了起来,哼笑一声地道:“整日流连花丛还这么不会说话,以后看谁家女子敢嫁你。”
“不嫁便不嫁吧,京中有几个女子长得比本侯爷好看,都是庸脂俗粉,娶回家让眼睛遭罪么?”秦子钦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姜怀玉,随后语调懒散地道。
姜怀玉都想翻白眼了,尽管这家伙没有说错,他的确长了副好皮囊,可用这种自恋的语气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牙痒痒呢。
倒是其他桌的侍卫们彻底松了口气,果然冠军侯有龙阳之好的传言不假,他们也就无需担心九公主会和冠军侯有什么牵扯了。
坐在二楼虽然只能瞥见客人进出,却不妨碍姜怀玉他们瞧清楚送了几壶茶过去。
这又不得不说江外楼掌柜心思灵巧,他只是多挂了一个茗茶一壶一钱的牌子,客人来了,也不让小二们费力气去介绍,而是特地敞开茶水间的大门。
在雅座用膳的贵客都能免费得一壶茶,所以茶水间里一直都有小二拎着烧好的热水过来泡茶,一壶接着一壶送去上几楼的雅座,茶香四溢,清雅淡香飘满整座江外楼,就连外头经过江外楼的行人都能闻到。
于是渐渐就有人打听味从何来,问清楚了,便心甘情愿花钱要上一壶。
这还是贺瑾瑜特意将掌柜唤来问清楚,他们才得知。
姜怀玉听完,顿时就觉得这位掌柜实在聪明,记下他的长相,没多言语。
金家不愧那句富可敌国,底蕴深厚得姜怀玉有时候都觉得羡慕,仅仅是江外楼的一个掌柜,便有这样的想法。
“我记着你往江南那边也开了茶楼,生意如何?”贺瑾瑜先前为了显身形好看,早膳就没用,没见到金崇便放开了吃饱喝足,现在捧着一杯茶心情很好。
这时候半睡半醒的糖包终于清醒,察觉到娘亲将他带了出来,便露出个甜甜的笑。
姜怀玉低头看他一眼,也被萌到了,不禁莞尔道:“还要等作坊能稳定产茶,除了供应茶楼需求,还打算卖茶叶,不论是买回家中饮用的百姓,还是像江外楼这般。”
“噢。”贺瑾瑜身为公主,不愁吃穿,她也不像长公主那般下嫁以后,需要有开支收入来维持公主府的运转。
了解这些,也只是不想和金崇说话的时候,什么都听不懂罢了。
贺瑾瑜瞥见她怀里的糖包睡醒,当即弯着眼眸低呼道:“小糖包终于醒啦,刚才就想同你说话了,多日不见,可有想我呀?”
小孩子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的,秦子钦眼神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贺瑾瑜,只是视线经过糖包那儿时,停顿了。
糖包五官长得好,性子喜静也不爱吵闹,加上姜怀玉爱干净,总会给他洗澡,比起大多数带着股奶臭味的婴孩,白嫩的糖包总能俘获别人喜爱。
小家伙现在一岁多,总想着能够自己走路、坐还有吃东西,于是他轻轻晃了下姜怀玉的衣摆。
姜怀玉便要了一张有靠背的椅子,将他放上去,糖包这才满意。
贺瑾瑜一瞧他小大人的模样,顿时被萌得不可开交,立马换到糖包旁边,跟姜怀玉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
“小润景,还没说想不想姨姨呐?”
秦子钦闻言,哼了一声。
谁知糖包被吸引了视线,看过去,然后黑白分明的葡萄眼慢慢变成月牙儿,笑着张嘴露出米粒大小的牙:“想~”
比起回答贺瑾瑜,更像是在同秦子钦说这话。
秦子钦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无暇白玉般的面上神色莫名,随后他轻咳声,像是掩饰尴尬般地道:“果然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子,本侯爷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奶娃娃。”
一直以来,他都有意无意忽略这个孩子,或许是因为糖包的存在,时刻提醒他这孩子的爹对姜怀玉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情,秦子钦因为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对糖包有淡淡的不喜。
只可惜糖包卖萌的功力太强。
秦子钦说完又后悔自己是否语气太重,好在糖包只是不解地歪头看了看,注意力又被瞪了他一眼后逗弄糖包的贺瑾瑜吸引过去,看着糖包和贺瑾瑜玩在一块,姜怀玉在旁温柔轻笑的场景。
他想,如果自己有了儿子,也会像这般有意思吧,随后秦子钦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从未想过的念头,怎么突然就蹦了出来。
风流浪荡至今还不曾体会过男女之事的小侯爷,脸莫名其妙变得通红。
姜怀玉见他突然沉默不语,还脸红,奇怪问道:“怎么了这是?”
当她温软的声音响起,秦子钦感觉脑海里一道惊雷响起,他居然,居然对姜怀玉起了那种心思,意识到这一点,小侯爷不复以往自得纨绔的神情,视线左右游移道:“无事。”
“……真的没事?”姜怀玉向前微倾,想要看清楚他的脸怎么这么红。
秦子钦猛然后退站起来,带倒了椅子,发出响声。
当他意识到自己对姜怀玉心思不纯的时候,秦子钦再也做不到对她的一举一动心如止水,事实上,他知道自己以往也没有心如止水过,只是那时候藏在心里的情愫还不明朗,纵使有什么,也能控制得住。
秦子钦只是有些失控,却没失去理智,他知道周围不止一方势力的耳目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仔细将自己心里几乎藏不住的情愫摁回去,二十年来初次动情的小侯爷,就这么强忍着恢复先前懒散的神情,笑了笑道:“突然记起府上还有一壶好酒没喝,日后得闲再聚,我要回去喝了它。”
说完便大步离开。
姜怀玉眨眨眼,总觉得秦子钦的反应古怪,难道是让糖包给萌到了?倒也不是不可能,猜测到这个原因,她笑骂一声死傲娇,便继续守着糖包任由他跟贺瑾瑜奶声奶气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