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李大人严肃面庞满是犹豫不决。
“老爷，就算你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害姜夫人，也可当做不知道此事，倘若你去和姜夫人说了此事，那位怪罪下来，咱们这个家可禁不住那位的怒火啊！”李夫人说着说着眼中已带着泪。
李夫人恨极了这个继女，害得李家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她的女儿还小，若是李大人因此出事，岂不是要让她的女儿就此过上苦日子？
李大人摇了摇头，叹道：“又怎能坐视不理，更何况我曾听闻姜夫人与长、九两位公主交好，还有三皇子、冠军侯和金家商号的少东家，那位想要算计她绝非易事，事后若是让姜夫人得知那位的人曾来我府上，岂不是将咱们又架在火堆上烤吗？”
他想了很多。
说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李大人自知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对姜怀玉尤为愧疚，他教导无方，才让女儿干了那么多针对她的事，如今有赎罪的机会，李大人只想问心无愧。
李夫人不再劝，她知道李大人是什么脾性。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皆无语，沉默半晌，李大人换了身常服从后门离府，奔着甜水巷去。
再次站在姜怀玉的宅邸门外，李大人心情复杂，一步一步踩着石阶直到站在朱红大门前，李大人轻叩门环，很快，门便打开了。
白日门房是王大在看，他拉开门，腼腆地笑了笑，询问道：“贵客是哪位？”
乍见门房，李大人愣了愣神，随即说道：“我有要事同姜夫人说，你……便说是李家人来访。”
王大瞧了眼他，点点头道：“您先稍候，我去通报一声。”
李大人嗯了一声，站在门外，目光沉沉不知想这些什么。
“珠珠姑娘，门外来了位老爷说有要事要同夫人说，自称李家人。”王二喊来珠珠便连忙跟她说明，腼腆笑道：“正在门外头候着呢。”
珠珠眨了眨眼，记下他的话，脆生生说道：“行，那你也等一会儿，我去禀报给夫人知。”
“李家人？”珠珠进来说话的时候，姜怀玉还在看这个月送来的账本，小小一间杂货铺的生意，竟好得不像话，毕竟上京也不止杂货铺一间铺子卖调味料。
小草在旁守着糖包，闻言抬头，迟疑道：“难不成是李苏梦她爹又来了？”
“若真是这样，他倒是个爱女心切的人，可惜不会教孩子。”姜怀玉神色淡淡，她不会原谅李苏梦这一点，哪怕李大人当众跪下，也不会有改变，更何况对方也不会这么做。
珠珠问道：“夫人您不想见的话，我就让王大跟他说，让他走吧。”
“算了，见一见，看这位李大人还想说些什么。”姜怀玉摇了摇头。
珠珠得了她的首肯，走出门去告知王大。
“这位老爷，我家夫人有请。”王大遵守小草的吩咐，对待来客态度要不卑不亢。
李大人没看他，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顺着回廊走到内院处。
这一次，依旧没能入屋坐下，李大人走到庭院的时候，就看见姜怀玉笑吟吟站在台阶上，与他隔了宽阔的整个庭院，李大人深吸口气，越走越近。
姜怀玉见真的是他，抿了抿唇，露出笑意道：“大人再次拜访，令民女甚是惶恐，不知大人此次来为的是什么？”
“昨日，有个年轻男子到我府上说了一通，邀我共同实施那害人之计。”李大人目光沉沉，这些日子带给他的打击多得不像话，他老态尽露，“老夫虽没有什么傲骨，但也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苏梦做了蠢事，老夫若不能代她赎罪，也不可再害你，特来告知。”
姜怀玉眼眸微眯，粉润饱满的唇弯了弯，倒是没想到这李大人还是个好人，她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道：“害人总该有个主谋，李大人不只是为了告诉有人害我才来的吧。”
“主谋。”李大人深深地看她一眼，道：“话说出来，老夫一家势必当受其害，但我只希望姜夫人能够因此饶恕老夫之女的过错，并非免了她的牢狱之灾。”
听到这，姜怀玉都不由得有些动容，她也知道，工部并不是什么油水多、清闲的衙门，往往需要到各处勘察、要款，公务繁忙，自然很难教导儿女。
子不教，父之过。
这倒是不假，只可惜李大人也不清楚有的人性本恶，天性如此，怎么能改。
但姜怀玉对他语气要好了很多，说道：“如果贵千金知道带着官身的你为了她一而再上门要我原谅，她也该后悔自己做了错事，倘若她不知悔改，那么我饶恕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大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他想到自己将要说出的名字，神情沉重了几分，也不管周围还有小草、珠珠站立姜怀玉两旁。
打从他踏进姜怀玉宅邸的那一刻，那位恐怕就已知晓了。
“华阳。”令李大人心情沉重，久久难言的人，便是太子胞妹，华阳公主。
这是姜怀玉第二次听到华阳公主的名讳，她忍不住抬手揉揉眉心，不解问身旁小草，“难道我就这么讨人厌，就算不认得我，也要视我为仇敌吗？”
小草自然不这么觉得，她一直视姜怀玉如亲人，见不得别人说姜怀玉半点不好，闻言皱眉道：“许是有什么隐情。”
“自然有缘由。”李大人将华阳说出以后，也就不再纠结，更没什么好纠结，他沉声道：“华阳乃太子胞妹同太子关系甚好，她性情极狠辣，仰仗太子之势的同时也不断维护太子。”
说到这里，就算李大人不继续说下去，姜怀玉也明白了一切。
原来华阳对她的敌视并不是师出无名。
姜怀玉想通这点，反而没那么无奈了，对她来说，奇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没什么好稀奇，但要是对方师出无名的记恨她，姜怀玉真要怀疑人生，难道她有什么独特天赋自己都没发现，这么拉仇恨。
“不管如何，李大人今日所言，我应当言谢。”姜怀玉道：“多谢。”
李大人笑了笑，端正衣袍，说道：“本官，做事只求问心无愧。”
他的女儿害人在先，姜怀玉将她告上衙门，才引来华阳因太子颜面受损记恨，归根结底，错仍在牢里的李苏梦身上，李苏梦无法出来赎罪，那么他便替女做这些原本就应当做的事情。
“拿些糕点给李大人带走，记得李大人府上还有位二小姐，这是糕点铺新出的几种，岁数不大的孩子最是喜欢。”姜怀玉朝小草看了一眼。
李大人正打算拒绝，就看见小草拿着一个薄片木盒走了出来，盒上印着姜氏商号的标志，他忽然想起京中近来颇有名的糕点铺便是姜怀玉的商号所开。
想到妻子和小女儿念了这家糕点铺几次，似乎是因为卖得太好，家仆根本买不到，偶尔才买回一盒绿豆糕、桂花酥解解馋。
家里近来因为大女儿的事，愁云惨淡，拿盒糕点回去让妻子和小女儿开心，李大人想通这点，严肃苦闷的脸笑意浮现，接过木盒。
他走后。
姜怀玉轻轻叹了一声：“是个好父亲。”
可惜摊上李苏门这样的女儿。
“夫人，那华阳公主……”小草有些犹疑，她不知道这是否乃李大人想要挑拨姜怀玉和皇室关系的伎俩，但如果他说的不假，那么自家夫人不就很危险了吗，面对一国公主即将用出来的算计，她相信姜怀玉能应对，但始终忍不住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