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事你不必太担心,日夜提防累的是自己。”姜怀玉垂眸沉吟道:“更何况华阳公主想要算计我,是她的念头,什么时候算计、实施仍未定,与其终日惶惶不如自在一些。”
更何况姜怀玉早就做过准备,不时会递些首饰、衣裳的样式图纸到宫内的宣徽院。
虽说宣徽院听起来只是给帝后、等皇室内的人做衣裳的地方,但实际上,他们还负责制作首饰、宫内摆件陈设,诸如瓷器,玉雕金器等等,皆出自宣徽院。
最重要的在于,如今宣徽院管事的人是圣上身边的女官,寻常妃子、公主皇子瞧见她,哪怕她只是一个宣徽院的管事,也会尊称声陈女官。
姜怀玉送过去的图纸引起这位陈女官的注意,当然,这也是姜怀玉希望看到的结果,至少在这之后,她不必太过担心有人真将她的图纸偷走。
没曾想,现在似乎还结了一个善缘?
华阳公主若打算用些阴私伎俩,相信那位修书与她,明言她之巧手秒思绝非常人,随时可入宣徽院,主管一门的陈女官,很乐意替她阻拦一二。
姜怀玉不担心这位华阳公主要做什么,她担心的是太子。
对方作为一国储君,居然真的荒唐到这个地步了么。
之前想要泼贺从钧一身脏水的时候,将她牵扯进来的手段实在不高明,堂堂太子,谋划前甚至不打听棋子顺手与否,拿起就用。
现在更是好笑,任由胞妹动手解恨,难道他真以为华阳公主做的事情,都算不到他头上吗。
“自以为是,最是愚蠢。”
眺望屋檐之外的天际,姜怀玉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小草怔了怔,没有说话。
打从林管事送来李沧夏那天起,秦子钦这人就不曾来过姜怀玉的宅邸,姜怀玉虽然有些奇怪,但稍微一想也就明白,皇帝下旨允几位将军各自回边关镇守,秦子钦隐藏自己本性,自然有他的一些目的。
越是临近回去的时候,就越要小心注意很多事情,姜怀玉都能体谅。
反而很久没见过的大忙人金崇,一脸疲色地出现在她家大门外,直到踏进屋内,金崇脸上疲惫瞬间换成不满,“好大的架子,竟还要我在外等候半天。”
“我去你府上拜访,不也如此,更何况我家里还有个孩子,贸贸然来人吓到他可就不好了。”姜怀玉哪会被他的脸色吓住,能被吓住,当初也不会跟金崇据理力争合作买卖的事。
金崇撇撇嘴,皱着眉忽然问她:“你不是认识九公主么,她最近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怕姜怀玉不知道谁是九公主,又补充道:“长安公主,总寻你的那个。”
姜怀玉听他提起贺瑾瑜,有瞬间心蹦跶的速度都加快了些许,她没有直接回答,问道:“怎么?”
“到了年底,商号里要我亲自过问的事情便多了不少,偏偏她总让人送些吃食来,宫里的人,好似送这些吃食都是我的福分,非要我一点不剩的吃完。”金崇冷笑:“你与她熟的话,替我问问,我金崇是哪儿得罪公主了,要这么折腾我。”
姜怀玉一直淡定的表情险些出现裂痕,她扶稳了手边茶杯,仔细盯着金崇看。
对方那双狭长眼眸回视她,没有半点假装,皱了皱眉,苍白病态美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道:“你有没有仔细听我说话?”
“有,不就是觉着公主总送吃的给你,还非要你吃完,很烦人!”姜怀玉心不在焉地复述一遍,她在心里却忍不住叹了又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公主主动示好追求,却碰上一个做买卖精明得日进万金,对待男女之事却像是隔了座墙般的人,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金崇拧着眉,他原本脾气不好便是出了名,若不是贺瑾瑜最受宠,又同样出了名的熊,金崇真干得出找到人以后直言让她莫再送吃的过来的事。
偏偏遇着这个人。
他今天来不仅是为了这件事,但首当其冲,金崇忍不住就把这事说了出来。
“我会同她说明白,或许公主日后会派个脾气好些的嬷嬷还是宫女给你送吃的。”姜怀玉道。
“还送?”金崇皱起眉,“难道是她替福王在试探我,前些日子,福王说是要拿笔银子入伙江外楼,美名其曰想提前尝到江外楼的新菜,非得成东家之一不可,不过让我拒绝了。”
姜怀玉原本不知是该笑还是替贺瑾瑜感到无奈的复杂心情瞬间归一,她微微惊诧道:“福王还和你提过此事?”
“嗯。”金崇脸色稍缓:“今儿来也是要跟你说这事,福王这人不及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或者说,皇室中人没谁会如表面瞧起来那样,所以你小心些,不知道他是否会找到你这来。”
现在的江外楼,经营有金崇照看,万无一失,上下又有秦子钦打点,无论是权臣、纨绔、地痞流氓,几乎没谁敢顶着秦子钦的压力来闹事。
而江外楼还有别的酒楼食肆所没有的底蕴,即使开业不过几月,却有姜怀玉源源不断提供的菜谱,别处哪怕是仿,也完全跟不上速度,更别提其他了。
金崇挡了几位皇子意图入伙的话语,这单买卖若是掺杂进太多东西,便会难以维持下去。
以它赚钱的速度,金崇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染指江外楼。
“我知道了,好在招了些门房,也不会有人随意乱闯,好歹也能拦一拦。”姜怀玉说道。
金崇闻言便笑:“也难怪这些人总是‘无意’撞进你府上,京里有位姜夫人,拿出手的东西势必乃大家不曾见过的新奇物事这点,早已人尽皆知,只是你深居简出,才没带起太大波澜罢了。”
其中也有多方势力,诸如秦子钦和长公主特意帮她压了又压名气的原因,否则姜怀玉真要体验一把人怕出名猪怕壮的感觉了。
“我打算开春便乘船南下,一路游玩,顺带看看茶馆的买卖如何,虽说是金家出来的管事,但有些事还是要亲眼看看才好。”姜怀玉没理会他的打趣。
金崇琥珀色的眼眸眨了眨,惊讶的勾了勾唇角,“我家商号主要产业都在江南,原本我也是打算着开春回去,不如一道走?”
“银钱给足,要一道走也没关系。”姜怀玉说完端起茶杯慢饮。
金崇也是难得见着一个比他爱财得还直接的人,冷笑了笑,说道:“金家的船不敢说举世无双,但运河之上几乎挑不出第二艘更好的了,我问的是你要不要坐着我的船南下,现在看来,你到是已有好安排了。”
“不做好安排,怎么敢说要出门呢。”姜怀玉淡定道:“至于坐你的船就算了,太招摇。”
金崇见茶也快喝完了,该说的事情也已经说完,从衣袖中掏出一叠银票,说道:“这是上月调味料买卖的分润,照你说的一半存入商行里,另一半都在这里,十八万两银票,瞧瞧。”
随后他一放,十八万两银票就好像不值钱般随意放在桌上。
姜怀玉果断站起身去拿了过来,仔细核对一切,嘴角不可抑制地瞧瞧上扬,茶叶买卖一直处在支出状态,想盈利则需要时间的累积,这笔钱来的正是时候。
“见钱眼开。”金崇瞟她一眼,但唇边也跟着扬起抹淡淡笑意。
有了银两姜怀玉就能做很多她想做的事情。
如今大云仍有不少灾民流离失所,姜怀玉想授人以渔,而非授人以鱼,所以这笔钱她打算继续扩张茶叶买卖,虽没有明说,但她下达招人要求之一,便是优先选择灾民。
给那些因为战火不得不背井离乡的人一份活计,或许旁人看来不过是几钱银子,却能够救活几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