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和姜怀玉相熟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被她的外表迷惑,进而常常忽略其实自己是因为她的能力才选择合作。
金崇并不是小心眼,他只是有些担忧姜怀玉开始和皇子扯上关系,如今皇帝老态愈显,常有走神的情况发生,明里暗里觊觎皇位的皇子们难耐地躁动起来。
倘若姜怀玉只是与公主交情过甚并无坏处。
可为何偏偏是三皇子,那个无论有心没心争夺皇位,都势必成为无数人眼中钉的贺从钧。
碍于贺云锦在此,金崇也不好多说,看见姜怀玉一脸无所谓的神情,他又觉得自己操的心简直没来由,先前仅是气得牙疼,现在只觉得身上哪哪儿都不舒服!
虽说是试菜,可江外楼的厨子个个都是好手艺,有姜怀玉给的菜谱在前提供不少思路,加上各式各样的调味料供给,还真是折腾出不少色香味俱全的美味来。
贺云锦与贺瑾瑜坐在主位上,姜怀玉坐在贺瑾瑜身旁,金崇和秦子钦则是临近贺云锦。
几人不远不近的挨着,虽不拘谨,却也没有以往那般随意。
如今局势,在有皇子的地方,是个人都会仔细衡量斟酌其中距离。
“虽久未回京,却听说了不少由上京传出来的新奇物事,好比一物名为调味料。”贺云锦笑道:“调味一说确实真切,走遍各地,特色美味吃过不少,殊不知还有一种美味就在京中。”
贺瑾瑜又忍不住开口夸她了,“皇兄说的调味料,就是怀玉自个儿琢磨出来的,可不是美味么,我在宫中也常有听说,据闻御膳房都已用上这些调味料了。”
大抵是见着亲近的兄长,贺瑾瑜几乎没有顾忌的说着夸赞姜怀玉的话。
然而受到夸赞的姜怀玉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她勉强笑笑,满心的无奈,真要说怪贺瑾瑜又没有道理,只能寄希望于贺瑾瑜能够明白捧杀一词是何意。
毕竟她真的不打算再与皇室中人做买卖了。
显然上天没有听到姜怀玉的心声,更别提眼前这两位皇子女。
贺云锦眼神微亮道:“本王素来喜爱美食,正愁不知道这调味料究竟是何等人物所想所制,如今见着正主,却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姜姑娘愿意听否。”
在自己家中,仗着故作不知还能怼上两句,姜怀玉顶着贺瑾瑜纯粹的目光,以及金崇若有似无讥笑的眼神,嘴角微翘笑了笑,点头允道:“福王殿下有话直说便是。”
贺云锦道:“我观这调味料的店铺似乎每城仅有一家铺子在售,似此物这般好卖,为何不多开几间,在城镇亦设店铺呢?”
任何一个商人在决策的时候,甚少会听从外人意见。
贺云锦就是这个‘外人’。
只不过这个外人,得罪不起。
更何况姜怀玉还听出的这句话的另外一层含义,然而听懂不代表她就会顺其意,遂轻笑道:“经营之事我都交给金公子打理,我相信他,一直都是如此。福王殿下若有疑惑,不如问一问金公子,他定能一一为您解惑。”
就这么将皮球踢给金崇。
病恹恹又神情生人勿近的金少爷,嘴角不易察觉地一勾,随后又讥笑道:“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生意罢了,殿下关心这个作甚,对了,西域前些日子送了批葡萄酿来,殿下可要试试?”
上不得台面,自然不适合贵为皇子的福王再接着提。
好在这位福王殿下似乎与他声名在外的好脾气没有区别,贺云锦拿着双箸的手微顿,旋即哈哈笑道:“也好,葡萄酿还得是送往上京的品质最佳,以你这挑剔的性子,必然是佳品中的佳品。”
“将葡萄酿都呈上来。”金崇嘴角一勾,拍手唤道。
很快,银杯纷纷被送到桌上,每人面前都摆妥一个银杯,掌柜手提银壶将壶口对准银杯,玫红色的葡萄酿倾入杯中。
姜怀玉还是头一回喝到这个世界的葡萄酒,尽管度数很低,更像是果浆多些,却能够尝到些许的酒味,喝着甜酸交加很是舒服。
她双眼微亮,问道:“这葡萄酿还有多少?”
秦子钦一坐下就是吃个不停,没将桌边的任何人看在眼里,这会儿才开口道:“每年西域商人送来的葡萄酿都不多,更何况这玩意儿放久了就酸,这次进的葡萄酿顶天也就够江外楼卖个五六日吧。”
如此换算,想要弄上一批葡萄酿到家里慢慢饮用的打算,只好彻底作罢。
金崇和秦子钦都是上京出了名性情古怪的公子哥。
一人说笑随心所欲,另一人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或干脆冷笑讥讽几句。
也正是因为有这两人在,姜怀玉觉着这试菜最起码还能有心情尝下去,不至于因为贺云锦的出现,影响心情。
至于贺瑾瑜,打从早早开始就不动声色关注着金崇,说是不动声色,却让人觉得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唯有姜怀玉知晓缘由,暗叹一声,还得转移那三人的注意,好让他们多多关注菜式味道,别就这么发现贺瑾瑜一颗少女怀春的心。
江外楼不是京中最高的建筑,五层的高度,甚至不足以让人为之仰头惊叹。
姜怀玉坐在第五层占据整层空间的雅间中,体验到工匠们竭尽全力保证隔音的努力,嘈杂的一楼大堂,雅间越来越宽的二三四楼,食客们吃喝嬉笑的声响几乎传不到她耳边。
直到几人都吃得七八分饱,这才叫停后厨还想要呈菜的举动。
贺云锦说是想要再赏赏景,许是吃得有些多了,肚子涨得浑圆不好意思站起来。
他不走,贺瑾瑜自然是选择一块留下坐会儿。
姜怀玉还挂念家里的儿子,她还想着要给糖包买些小玩意儿回去,就先提出了告辞,至于对新菜的意见,她也记在心中待闲暇有空便写下送来江外楼。
“一起走吧。”秦子钦抬手仰头坐在那儿瞧她,坐姿看起来舒服得很,打了个哈欠道:“饱腹便想打盹,还望殿下莫怪。”
福王自然不会拒绝,他轻笑颔首道:“就劳烦冠军侯照看姜姑娘一二。”
“应该的应该的。”秦子钦看了眼已站起身欲走的姜怀玉,连忙也站起来敷衍地拱手应了句。
两人从掌柜拉开的门走出,待身后的门扉再度掩上。
秦子钦仍然是那副模样,只是说话的语气正经不少:“有两个管事打算传信回金家,你做事谨慎,他们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想到连茶馆图纸都画出一张来,想了想,我也没拦着让这信过去了。”
“去便去了吧。”姜怀玉无所谓道:“那东西是个进来饮茶的客人都能画上一份,只要制茶的工艺还攥在手中,其他任由别人窥探。”
秦子钦哼声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只不过你真对负责制茶的管事放心?”
一直以来都在处理边关事务,还要做戏演给那帮人看,秦子钦都忍不住反思下自己为何对姜怀玉的事情这么上心。
姜怀玉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么一句万金油的话,却让头回听到的秦子钦为之一震。
“总之你做事从来都有把握得很。”秦子钦听见有人踩着楼梯走动,变脸速度极快,挑了挑眉道:“罢了,这些经商挣钱的事儿别拿来让本侯爷伤神,不如去青楼多叫上几个姑娘来得实在。”
能上三楼的客人已是非富即贵。
恰好听到这番惊世骇俗的话,还想看看是哪家的浪荡子弟竟然如此放肆,若是认识的后生,少不得要教训一番。
这么想着,中年人三两下绕过木梯迈步上前。
正好和一脸趾高气昂的秦子钦对上视线。
“秦……秦侯爷!”
中年人嘴角微抽,先前严肃皱眉的脸顿时笑成一团菊花,他虽为官,比起爵位加身手握兵权的少年侯爷自然是低了许多,更何况这位少年侯爷还是出了名的纨绔小霸王。
好在方才知晓此地贵人多,没有胡乱呵斥一声。
秦子钦以往最是讨厌这些人露出卑微讨好神情,可此时身旁的姜怀玉不语站定,他却抖起威风,还是趾高气昂的模样,却端着威严的嗓音故作低沉道:“嗯。”
嗯??
中年人差点一个趔趄摔台阶上。
他实在捉摸不透秦子钦这一声嗯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秦子钦耍威风却等不到配合,不耐烦了直接迈步越过这人往下走。
直到姜怀玉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从他身边走过,中年人才如释重负,没有招惹到上京有名纨绔,简直是堪比死里逃生的一次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