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日便是年节，对于这个节日姜怀玉也很是期待，她在现代的时候没有家人，生日、过节过年都是自己一个人，但如今自己有了座不大不小的宅院，又有糖包和小草她们陪伴身边，想来应该和记忆里过年阖家团圆的场景相差无几。
大街小巷开始张灯结彩，百姓们都很高兴，但姜怀玉却觉得上京似乎是因为皇帝宣布四位将军回去镇守边关，而有些暗流涌动。
“咱们也做些饺子吃吧？年节不都是吃些饺子好意头么，到时候备好馅和皮，我们一起包了守岁时煮来吃。”最后一次出去采购年货，所有人手里都提满了东西，这还是有些等着店家帮忙送来的量，姜怀玉微微侧了侧脸同身后几人说道。
再转过脸来，就瞧见昨儿刚提起的贺从钧，从她家巷里转身走了出来，姜怀玉头一回体验到什么叫背后不能说人的感觉，但面对贺从钧可就不能太随意了。
甚至要比对待长公主的认真程度还要高许多，实在是这人冷面模样总能让见着的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下意识地开始反省，哪怕没有，也会觉得压力极大。
姜怀玉微微一笑，主动邀请：“三皇子不妨进去一叙。”心里想法却快速飞过很多想法，茶叶买卖已经让韩青衣和他手底下的人对接，有问题韩青衣也会第一时间告诉她，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买卖来，那么他来做什么？
贺从钧漠然微微颔首，随后转身任由姜怀玉走了过来带他进宅院里，颀长身形给众人一股无形的压力，他们原本脸上欢快笑意尽数消失，纷纷安静得像只鹌鹑。
还是小草率先低声吩咐珠珠去伺候，其他人将年货放进库房里，她去烧水泡茶准备点心。
姜怀玉对待贺从钧的态度，向来是不愿意太多接触，怎么相处都有些尴尬，即使是把对方当成了合作对象，这种感觉也不会消失。
“三皇子这趟亲自来到我这儿，不知是为了何事？”抬脚迈入屋里，先请贺从钧落座，姜怀玉自己再坐下询问。
贺从钧似墨玉的眼眸漠然看她，说道：“听闻你借了秦家的云槎，不日便将乘船南下？”
他知道这件事并不稀奇，姜怀玉也不需要刻意藏着掖着，微微颔首答道：“茶馆多设在金陵等地，乘船正好途径这几处，再绕大江回到上京，沿途也可瞧瞧茶摊生意做得如何。”
这趟决定要下江南，除了想着当做是旅游和了解大云江山之外，姜怀玉也想要亲眼瞧瞧茶馆建造如何，里头的管事和伙计又如何，这时候交通并不便利，去看一次很有必要，她要给予信任，但未必就半点都不去了解。
贺从钧其实知道这消息很久了，但既然打算随姜怀玉的意，让她换个身份活着，就不好多去接触打扰，只不过一些提醒的话仍想告知她。
“多数世家居江南，他们犹如古时藩王一般，当地百姓往往更加信服世家，朝廷派去的知县、知府形同虚设，你若是前去需得多多注意，倘若某些世家子弟有强取豪夺买卖的心思，寻官未必有用。”
整个大云都是贺家的天下，但说起世家这一存在，贺从钧脸色没有半点不虞，就好像无论它们明天是否会联手推翻皇权，都与他无关一般。
姜怀玉听罢，陷入沉思，她学过历史，对于世家大族这种庞然大物的能量很清楚，他们能影响到的东西也很多，甚至会比皇权更多，有的时候，谁能掌握天下都在世家的抉择之间。
“买卖终归还是要去看一眼，多谢三皇子有心了。”姜怀玉抬眸与他对视，粉润的嘴角微微上翘，笑容秀气温婉。
据秦子钦所说他和几个世家大族的子弟交好，铺子能安然飞速买下地皮、建造开张，也有他们的功劳帮助，就算是世家大族瞧上她的茶叶买卖，是合作双赢还是壮士断腕，姜怀玉都要亲眼看过，了解完再做决定。
贺从钧这次过来也只是提个醒，至于姜怀玉自己想怎么应对，也全都看她自己。
这时候糖包忽然从寝卧推开相对而言有些沉重的门，一路走过主屋来到姜怀玉招待贺从钧的厅这儿，看见儿子懵懂的小表情时，姜怀玉原本思索的神情一顿，旋即微微愣住，便让他走过来。
贺从钧看着她和姜润景母子之间的亲情弥漫，很快也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事真要说来，就是姜怀玉逃婚离京，去到不知何处与别的男子相恋生下一子，虽然他对姜怀玉并没有什么情意，却很难忽略这种奇怪感觉。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索性不再逗留，贺从钧便直接提出告辞，拒绝了姜怀玉要送他出门的动作。
“今日怎么就主动来找娘亲了？”姜怀玉看着糖包笑眯眯问道。
姜润景眨眨眼，他现在只能简短的说一两个字，还没法儿用长长的句子表达自己心里想法，“嗷、嗷？”
见他萌萌的学着二哈有时候嚎叫的声音，姜怀玉有些忍俊不禁，知道他是在找那只二哈，便让小草去把二哈牵过来。
二哈早上起来就被抓住拿澡豆上上下下仔细搓了个澡，怕它乱滚又弄脏，便拴在亭台里慢慢风干。
姜怀玉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在意它，一看见二哈眼睛唰的就亮了，对方也仿佛见到亲人一样，委屈巴巴的嗷呜叫个不停，活像是控诉什么一样。
由着陈婆子看住他俩，姜怀玉对身旁小草说道：“待会儿你去寻齐管事，让他这趟随我们一并南下，直接问他愿不愿意，倘若不愿便去问韩管事。”
贺从钧的话也给她提了个醒，有的事情姜怀玉自己不方便出面处理，小草她们更是不方便，所以带着齐珏或是韩青衣就会变得方便许多。
听出她声音里的认真严肃，小草愣了愣神，微微垂眸点了点头，应道：“是，夫人。”
姜怀玉目光随着洞开的大门顺延至庭院，这被隔绝成四方的蓝天白云，似乎和千年以后并无太大区别，她其实可以不用太过坚持，但一想到灾民们麻木眼神底下，深藏对活着的渴望。
她很难说服自己问心无愧的窝在宅院里，坦然活一辈子。
只有亲眼看见茶叶买卖运转起来，姜怀玉才能放心，之后便是将各地送来的收益再不断向外蔓延，茶摊为灾民提供挣钱来路，她不是圣人，但是能出力的时候，能帮多少是多少。
这趟江南行也未必有那么多危机，世家大族影响巨大不假，但也不是一家之言，有人在的地方必然会有争端，江南有四姓世家，关系错综复杂，犹如千年老树的根一般交错，但不代表他们就真的同心同行。
归根结底还是利益一词。
姜怀玉呼出一口气，认真思考过其中风险，便不再犹豫，她不会带着孩子和小草她们冒险，不就是玩心计吗，她不信自己活了两世，熟读阅览曾经历史发生过各种真实案例的阅历，还斗不过这些人。
年节很快便至。
陈婆子她们教会糖包说新年快乐的话，姜怀玉清早醒来，刚打开房门就瞧见糖包正在教它怎么说新年快乐，很明显二哈这个学生并不合格，弄得糖包这位夫子不太满意。
直到他瞧见姜怀玉的房门打开，便开心地站起来，咚咚咚跑到姜怀玉面前，仰着头看她，奶声奶气道：“娘~新…新年……”刚才还有模有样教二哈怎么读，现在一激动就给忘了。
姜怀玉忍俊不禁，对苦思的小家伙说道：“儿子，新年快乐。”
“娘亲~新年快乐！”小家伙被提醒，立马开心地说道。
今天准确来说还不算新年，晚上守岁过了子时才是，走到庭院里，陈婆子正和珠珠准备要送给别人的年节贺礼，上至长公主，下至商号里的管事，统统都有份。
小草指挥几个半大小子张贴春联，瞧见她出来，笑容高兴地行礼道：“夫人您现在可要用早膳。”
年节守岁打算吃饺子，就买了不少面粉，陈婆子和面的手艺不错，姜怀玉便让她早上弄些面条给大家吃。
“就下碗面吧。”姜怀玉也有些饿了。
小草点点头就先去忙活煮面的事。
姜怀玉领着儿子往外走，推开朱红大门，走出巷口便是街道，瞧着来往人们满脸喜色，她也露出几分笑意，这种气氛还挺不错。
“糖人儿！”忽然有小贩叫卖声。
姜怀玉闻声看过去，原来是个卖糖人儿的，挑着担子边走边叫卖，估摸着是比较热闹的街道他挤不进去摆摊，干脆四处挑着担子卖。
她抱起糖包走过去，卖糖人儿的连忙放下担子，手往身上粗布衣裳擦了擦，笑着问：“这位夫人想要给小公子买个啥样的糖人儿？”
“就现在我抱着他的样子吧。”姜怀玉想来想去也只要这个，糖包目不转睛地看着卖糖人儿的点点头，动作干净利落直接开始吹糖人。
金黄的糖人一大一小，照着衣裙和头发勉强能和姜怀玉抱着糖包搭上边，不过姜怀玉还是很高兴，拿出些碎银递给他，接过糖人逗弄糖包。
小家伙果然对这种色彩鲜艳的东西很喜爱，乐呵得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