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里就闻到了饭菜香味，姜怀玉笑着看向要行礼的小草，说道：“不用这么多礼了，我去带糖包吧，你帮着陈婆子将盘碗收拾好。”
“是，夫人。”
小草翘了翘嘴角，嫩黄色衣裙缀得秋意都有些俏皮，穿过拱门就去帮着端菜进来。
虽说大云这时候也没现代那么多的菜，很多食物原本就不存在，但凭借着吃货本能，加上姜怀玉毫不吝啬藏私地将各种食谱教给她们。
二进二出的宅院里总是飘出去阵阵饭菜香味，不少邻居借着拜访的由头，非常羞赧地拐着弯夸姜怀玉府上厨子手艺真好，想借过去用几日。
总能闹得哭笑不得。
“刚刚我去瞧了瞧侯爷要借给咱们的那艘船，很大很大。”姜怀玉词汇匮乏，干脆用两个重复的描述来形容，洗净了双手坐下后，接着说道：“说是节后才乘船南下，但这一去恐怕也要数月，你们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千万记着，别怕装不下。”
以大云人热爱挖掘古时失传秘籍技艺的能力而言，挖出墨家或是班门关于制造大船的详细图纸，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而言之，这艘船确实出乎姜怀玉的意料，即使曾见过更庞大的轮船，姜怀玉仍为没有任何现代化机器辅助的大云人能制造出这样一艘船，感到震撼。
陈婆子在旁小心喂糖包吃加了些肉糜的粥，来这也有不少日子，仍是不习惯和主子同桌用膳，哪怕用公筷也浑身不自在。
姜怀玉一向很在意身边人的感受，也就不勉强她。
“夫人，咱们坐船上吃什么呀？”珠珠到底是个小姑娘，平常很机灵，做事也从不糊弄拖延，但涉及到从未听过见过的事物时，属于少女的懵懂天真便出现了。
姜怀玉忍不住笑道：“顺着澜江一路南下自然是钓鱼吃，船上又不能生火，咱们还要生食鱼肉呢。”
筷子夹着块萝卜银丝酥，珠珠听到这话连忙将它放到碗里，虽然姜怀玉没有太多规矩，但她也绝不会吃着或是夹着东西和姜怀玉说话。
珠珠白嫩脸蛋上布满震惊，张着嘴有些愣愣地道：“生食鱼肉？”
小脸顿时纠结地皱成一团。
在珠珠看来，夫人对她那么好，这趟出远门她肯定要跟着服侍照顾，船上却生活苦成这个样子，难不成夫人为了这个家付出太多导致没什么余钱买肉了？
姜怀玉担心小姑娘把这话当真，连忙微微摇头好笑道：“傻姑娘，水里的鱼不煮熟了吃会有虫子，船上有仓库，沿途还会停靠些繁华大城，吃喝还有身体如何都不用担心。”
小草见她仍是纠结地皱着眉头，眼底也忍不住露出笑意，说道：“莫要乱想，吃完就去将甜食拿来。”
“好的草儿姐姐。”她一句吩咐，珠珠立马回神不再纠结，小口小口吃完碗里的银丝酥，便帮着收拾好，去将姜怀玉教给她们做的双皮奶端了过来。
…
…
接下来几日姜怀玉带着小草她们又出去逛了几回，终于买齐能想到该买的年货，外院几个小子们也有身新衣裳。
向来看见姜怀玉都不敢抬头的他们，头一回在给姜怀玉开门时，涨红了脸就想跪下朝她磕头道谢。
主人家如此记挂，对几个农家少年而言是天大的荣光，心情一激动，便想着这么表达心里的感谢，倒是把姜怀玉吓了一跳，面对他们纯粹质朴的反应实在哭笑不得。
“主仆虽有别，但你们也不需要轻易就跪着同我说话，守好门，照应好别让闲杂人等进来，便是对我的回报了。”
姜怀玉也不至于闲得无聊宣扬人人平等，真要那么说恐怕陈婆子他们率先就觉得她疯了魇了，总之姜怀玉自认付了银钱请他们做事，其他亲近与否全看他们人品如何。
“这次喊你和青衣来，是为了之后我离开上京，很多事情都要交给你们打理，提前同你们说一说。”
在外院和几个半大小子说过话，便回到主屋厅里，姜怀玉直接跟坐在那儿等候的齐珏和韩青衣说明今天叫他们来的原因。
韩青衣虽然为了自保主动找到姜怀玉毛遂自荐，当时想法也只是缓兵之计，但之后的相处以及正儿八经忙碌工坊和买卖，让韩青衣不用再过那种颠簸不定的日子。
他早已认可姜怀玉这个东家，姜怀玉开口说正事，韩青衣便收起有些痞气的笑容认真起来。
齐珏同样认真聆听。
大抵是待在上京近一年，阅历多了，齐珏现如今看起来也有几分璞玉打磨过后的温润内敛感，看起来不像当初那么呆了。
“这期间能处理的事情你们都自行决定，不必过问我的意见。”姜怀玉非常大胆的放权，无视韩青衣和齐珏有些受触动的神情，接着说道：“除非事情棘手连你们都觉得无法夺定，便请金家商号的人帮你们送信，他们会知道我在哪儿。”
她说完后。
韩青衣神色微微放松，笑得带出几分痞气，说道：“成，东家放心离京，我这儿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自打成为制茶工坊的管事，韩青衣第一件事便是将制茶过程尽可能分割成多个流程，再分别请来匠人独自学习分割出来的制茶技法。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有人找到工坊的匠人，利诱得到制茶技法，拿出来的茶叶成品也是四不像，又苦又涩，根本没有姜氏商号茶叶冲泡后的茶香。
因为他们不可能找齐一条流水线上所有的匠人，也就意味着能拿到手的制茶技法都是阉割版。
尽管姜怀玉没有特意交代该怎么打理，为了证明能力，韩青衣还是自己琢磨出这个办法，最重要的几道工序交给心腹，尽可能地保住制茶技法。
“江外楼那边趋于稳定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平时的账本我会按照您所说去做好，无论夫人何时需要都能拿得出来。”齐珏面带笑意，声音沉稳不卑不亢地道。
自从发现齐珏心算能力强得不像话，姜怀玉就将账本交给他打理，同时也教会齐珏一些记账的方法，用这些方法记账，是假是真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有两位在我当然不会担心。”姜怀玉翘了翘嘴角微微一笑，说道：“不过需要记住一点，提防金家商号的人，但无需提防金崇，明白吗？”
齐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韩青衣不太能理解，在他看来金家商号的人不还是听从金崇吩咐，应该上上下下都得小心提防才对。
姜怀玉当然不会解释太多什么，她对金崇了解，不代表韩青衣他们有同样的了解。
金崇这人有他自己的骄傲，是个天生纯粹的商人，也就意味着他更喜欢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远见经商，而不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忍受住这家伙毒舌的说话方式和他合作，也有这方面原因。
两人又各自汇报了下关于各自负责的事宜，韩青衣便先行离开，偌大的工坊由他管理，离开一会儿便有些不自在了，总担心这那儿。
他走后，姜怀玉笑意微敛，看向齐珏，眼神带着询问地道：“说吧，看你进门后就有些心不在焉，别人看不出来，我还不至于这都发现不了。”
齐珏神色如常地开口说道：“小草姑娘那间糕点铺最近生意越来越好，据闻宫中贵人都晓得了，弄得御厨跑来要了不少糕点回去琢磨怎么做……”
见姜怀玉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夫人果然眼力过人。”从来神色淡然没什么变化的齐珏叹了一声，随后双目正视姜怀玉，认真地道：“此番进京原想考取功名回去光耀门楣，但有幸得夫人收留后，学生知道有些执念未必要强求。”
姜怀玉笑意渐渐收起来，他的眼神十分坚定，足以证明齐珏并不是因为大量银钱过手，见钱眼开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事实上姜怀玉多少也有些察觉到他念头的改变
只是这个时代，对读书人而言，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即使不抑商，他们也都认为十年寒窗苦读后就该考取功名，至少也要有个举人身份，见官可不跪，这才叫读书。
“不反对你有这样的念头，齐珏你也该清楚，不去科举搏一搏那跃龙门的机会，对我而言是有利无害，于商人这身份而言我绝不会劝你放弃这念头。”
姜怀玉说道：“但我仍想告诉你，以你的才学考得状元也未必不可，能做人上人，又何必屈尊在我这小小商号里当个管事呢？”
“这一年半载也见过不少权贵朝臣，或虚伪掩饰或丑态百出，有些东西我已看得清楚，先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齐珏恢复先前淡然神情。
果然是这原因，看来大云朝堂的一些病灶也被齐珏看出来了。
姜怀玉不由惊叹这人恐怕也如卧龙凤雏那般人物了吧，对于他放弃科举依旧惋惜，但还是尊重他的决定。
“既然如此，往后商号的事都交由你来处理，如刚才说的那样，有做不了决定难处理的事再来寻我，除此之外便是将我交给你的事情办好。”
短期的劳动力忽然变成长期可用，姜怀玉不觉得需要给他点时间适应，很快就给予齐珏更多的权利。
现在即使离京也不会太担心了。
内有齐珏和韩青衣照看，就算有人针对商号里所有的买卖，也有他们处理，至于他俩是否会被收买，姜怀玉一点都不担心。
姜怀玉清楚商号里的买卖但凡出现问题，一直盯着的长公主和金崇他们绝对会出手解决。
彼此之间到底有多少情谊另说，各种买卖早就让姜怀玉变得很重要，他们也清楚最重要的不是姜氏商号，而是姜怀玉这个人。
能力之内，长公主他们绝不会让姜怀玉回来看见一个被毁了的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