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麻子不怒反笑,道:“花向阳,你这是铁了心要拿我的命以表忠心了?”
花向阳亦是不慌不忙,道:“忠心?谁的忠心?当初你对齐焰门主不也是千依百顺的吗?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挖出来让他信你。可是结果又是如何呢?你毁了罗生门,毁了他全部的心血。现在你跟我说忠心?我们一样,所谓忠心,早就是一钱不值的东西了。你问问今日跟我来这里的各派首领,谁是为了‘忠心’二字?我们费尽心力想要保全的都是自己毕生的心血。你如今以与我们背了道路,我们便只能委屈了你了。”
花向阳所言不无道理,因此钱老麻子在所有敌对者眼中看见的皆是一种他也曾经看见过的坚毅,带着冷酷的坚毅。他们可以因为一样有利于他们的东西而团结起来去毁灭,也可以为了一样足够威胁到他们的东西团结起来再次去毁灭。
钱老麻子忽然明白了当初齐焰在孤立无援的面对这样的情景是什么心情,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明明知道人心难测,却还抱着一丝不该奢求的希望,结果等来的却是彻彻底底的绝望。他心底忽然又生出佩服齐焰的感情来,因为他死后,他还有一个儿子能够为了给他报仇而同样不择手段,可是他故去之后,只有一个女儿,倒时候,莫说是报仇了,便是她的活命也是极为艰难的。
他素来疼爱自己的女儿,可是此刻,他却也是无暇顾及了。只盼望齐昭能够恩怨分明,不要将此事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身上。
他看着身边还是义无反顾站着的大胡子,心中却觉得,他也并非是孤立无援,至少还有一人站在他的身边。大胡子是他最为信任的弟子,当初将他捡回来,他这个人个头大,说话心直口快,难得的却是一份忠义,因着满脸的络腮胡子,自称“大胡子”,久而久之,钱老麻子自己也忘了他的真实名姓是何。不过如今也不重要了。
大胡子见钱老麻子望着自己,以为他心中惆怅,便宽慰道:“舵主不必担心,只要我大胡子活着一刻,便必然不叫他们伤了你去。”
钱老麻子只是笑着,而花向阳却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道:“钱老麻子,我们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今晚彻底做个了断。”
火光刀光中,喷射出来的是鲜血,那一声声兵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皇甫楚以为自己可以习惯,可是如今看来听来却是异常的刺耳,然而一双眼睛却偏偏别固定住了似的,怎么也移不开眼。慕雪握住了她那冰凉的小手,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为了子虚有的事情和东西厮杀,这似乎从来都是亘古不变的历史规律。没有人能够逃脱。钱老麻子如今下场可以说一报还一报,当初他如此对待齐家,如今花向阳便以同样的方法去对付钱老麻子。能说得上是谁对谁错呢?
观齐昭,他的眼神幽幽,一直盯着钱老麻子等人激战的方向,不知是谁放了一把火,那原是日月总舵居住的地方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竟能映照着他们四人的面庞。大胡子寡不敌众,结果可想而知,江湖上的人手上没有一个是干干净净不染血的,因此当刀刺进了大胡子的胸膛当中时,皇甫楚终于没有人心再看下去,一下子扑进了慕雪的怀中。
而慕雪等人却是没有想到,大胡子硬生生又撑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倒下,倒下之时,眼睛还望着钱老麻子的方向。钱老麻子心中悲痛,然而一边是花向阳的进攻,一边又是其余门派的围攻,他再是武功盖世,也不能够敌得过他们轮番上阵的。
最终花向阳还是以独门暗器结果了钱老麻子,那类似向日葵花苞形状的武器一下子便穿过了钱老麻子的身影,又从另一边出来,开除了一朵鲜血淋漓的向日葵。
“爹!——”
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倒是让皇甫楚从慕雪的怀中钻了出来,看着那个声音的方向,正是钱灵瑶,她此刻目睹了钱老麻子的惨状,在喊完之后,便躺在地上不动了,也不知究竟如何了。皇甫楚与慕雪都愣住了,她此刻明明该是在客栈当中的,为何却出现在这里?二人都有些疑心与齐昭有关联,然而此刻却又不好再说些什么。
晓天机率先先去看看钱灵瑶的情况,发觉她是气火攻心,再加上身子骨弱此刻只是晕了过去,只不知醒来后会否有什么影响。
皇甫楚心中只是闷闷的,她再一次觉得,死亡其实距离任何人都很近。那一场大火,烧得很大,几乎烧了一夜,今夜的事情横在她心灵怎么也无法忘掉,可是她又发现了一些事情,让她觉得人心实在是一个很奇特的动心。因为那些参与其中的人,第二天仍然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谈笑风生。这样的心态,皇甫楚自愧不如!
钱老麻子死了,日月总舵也算是瓦解了,天逸将那些愿意四散各处的人都忘了,却唯独将一些誓死要替钱老麻子报仇的恶人留了下来,废了武功。也有些因为受不了打击,而自尽了。总而言之,日月总舵曾经辉煌一时,且在一夜之间成了往事。
也许是经过这样一件事情,很多人对武林盟主又有些觊觎起来了,原本以为花向阳能够成为武林盟主,可是花向阳有把柄在齐昭手上,他不发话,花向阳自然不敢去坐那位子,因此他也以身体不佳为由给推辞了。因此江湖内部的纷争便已经悄悄形成了,力量的凝聚成了空谈。齐昭这次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皇甫楚在照顾着钱灵瑶,这个姑娘很是惹人怜爱,可是却遭受了这般情。想到这里,皇甫楚忽然自嘲起来,她有什么资格去同情人家?今日这样的地步,就算责任不在她,她也有份参与的不是吗?既然如此,何必再在但是人面前惺惺作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