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累坠枝头,堆砌一团团橙红色的云。
凤凰木花瓣落在草地上,衬着油油的绿草,在地上开出了一片花毯。
纪明疏领着魏尔阳,绕过一重又一重花树,来到了半山腰。这里有一座隐在树林中的阁楼,修建得较高,若是立在上面,只要手越过栏杆,就能轻松摘下树梢间的凤凰木花。
“陛下,你怎么会知道这里?”魏尔阳好奇道,随意从地上拾起一朵落花,在手里掂量着玩。
“书上有记载。”纪明疏答得敷衍,反正魏尔阳神经大条,也不会想太多。
这才是山里该有的安宁。
这安宁不是指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反而是风过卷起叶动,清泉石上流淌,鸟鸣此彼起伏,种种声音加在一起,让人觉得岁月静好,世事安稳。
“我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也太快了。”魏尔阳一边嘟囔,一边将捡起的花插在了树洞上,跟着纪明疏往阁楼上走:“上次一见还是冬天呢,眨眼陛下就要及笄了。”
纪明疏回身望了她一眼,道:“原来你也会有这样的感怀。”
魏尔阳露齿一笑:“大概是听了柳大人在马车上的那番话吧,看到这凤凰木,让我怀念过去。”
脚下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二人沿着台阶上最上面走去。
阳光谧谧,零星的光撒在翘檐上,纪明疏与魏尔阳就着阁楼现成的桌凳,擦了干净,顺势坐了下来。
朝来暮去,四季更替,天气已经由春转暖,魏尔阳替纪明疏斟了一小杯酒,接着道:“等陛下及笄了,我就会跟爹一起离开京城,奔赴边关啦。”
她故作轻松,但语气难免泄露一丝不舍。
此去一别,便是数年不归。魏尔阳的心愿从来都是要成为东麓第一位女将军,这不是空口白话,既然要做将军,就得上实打实的战场。
身为姑娘家,这想法很危险哪!
为断绝魏尔阳的念头,魏封可没少揍她。也能理解,魏家就这么一颗掌上明珠,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如此宝贝的小棉袄,偏偏不能成为邺京那些千篇一律的千金闺秀,反而要舞刀弄枪保家卫国,这不是存心与魏封作对么?
从父亲的角度来讲,他宁愿魏尔阳平安甚至平庸一生,只要她开心快乐,他就满足。他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女儿卷进残忍的战场,因为那是生与死的搏斗,上场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路了。
但魏尔阳很坚决。她从最初就规划好了自己的道路,并在这条路砥砺前行,让纪明疏深感佩服。
眼下,也是应了凤凰木的花语,纪明疏与魏尔阳将要别离。
纪明疏本与魏尔阳碰杯,在瓷与瓷相撞的那一刻,纪明疏没有收回手,而是用指尖勾住了魏尔阳的指尖,她微微偏头,认真道:“尔阳,朕等你凯旋归来。”
魏尔阳性子单纯,纪明疏同样不愿她卷进东麓朝堂的斗争,若魏封当真反叛,她根本逃不了关系。所以,在魏尔阳离开的这几年,纪明疏一定会想到两全的办法,既能保全魏家,又能查出背后的真相。
“你、你忽然这么煽情,我好不习惯……”魏尔阳受宠若惊,“我就知道陛下肯定是舍不得我。”
纪明疏:“……”
心中的伤感荡然无存,纪明疏面无表情的收回手,一口饮下杯中酒。她就知道这种神经大条的姑娘是不会想到深处去的!
但愿,魏封念在自己女儿的份上,不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吧。
二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但是沉默的原因完全不同。
魏尔阳扭扭捏捏,揉着自己的衣角,凑到纪明疏耳边道:“陛下,我好像喜欢了一个人。”
“……”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话。纪明疏好笑道:“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到底?
魏尔阳疑惑,她以前说过吗?为什么这句话怪怪的?
“我……我还不确定。我还需要确认一下。”魏尔阳羞涩,都快是个提刀上战场的姑娘了,还做出这么少女的一面,让纪明疏看不下去。
沉吟片刻,纪明疏鬼使神差地问道:“……朝思暮想,是什么意思?”
“啊?”魏尔阳茫然:“这,意思不就是早上想,晚上也想么?”
来了来了,学院里的倒数第一又开始给倒数第二讲解题目了!
纪明疏也是病急乱投医,这事在心里憋了太久,哪怕对方是魏尔阳她也开口问道:“假如,有一个人让你猜字谜,谜底是‘朝思暮想’,那他是什么意思?”
魏尔阳愣了愣,委婉道:“可能人家没什么意思。”
“……哦。”听见魏尔阳的回答,纪明疏也冷静了一半,也许姜竞淅真的没别的意思,但自己非要觉得有什么意思。
“也不一定。”魏尔阳沉思道:“这个意思可能有很多意思。不过陛下你确定,答案是‘朝思暮想’么?”
纪明疏:“……”
她好像,还真不能确定。
合着兜了这么一圈,她有可能把字谜猜错了?!
“这样,陛下可以说一说,我也来分析一下。”魏尔阳满脸正色,想要帮她分忧。
“十日思念如渡十月,田鸭似鸳鸯把心牵,日落草塘大雁踩日,双木非林心相连。”纪明疏睨了她一眼,“你猜一猜?”
魏尔阳顿了顿,尴尬道:“……这是什么意思?”
倒数第一倒下了。
“哎。咱们别再说‘意思’了。”纪明疏叹了一口气:“可能真的没别的意思。”
“那不一定。”魏尔阳严肃道:“陛下得看这是谁说的。倘若那人之前与陛下关系并不交好,那这话……极有可能是在骂你。”
纪明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