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月饼揣在怀里,把心也焐热了些。收下了秋夕的礼物,尾鸢端着桂花碎继续往行宫走去。
灯上屋檐,比不过月光清然的光华。池塘静谧,不曾有一声蛙鸣,塘下锦鲤大抵已经熟睡,水面上没有一丝涟漪。
远远的,尾鸢瞧见回廊上,端端立着个人,待走进了,才觉原来是国师大人。
“大人,您还未歇息?”尾鸢端着桂花碎,不方便行礼,只是屈了屈身子。
“快了。”其实他只是在房间呆的有些闷,在沐浴之后出来赏赏月,顺便晾一晾被水打湿的头发。
“这么晚了,陛下还没歇息?”他问道。
“是。”尾鸢老实的回答,她不知该不该说纪明疏找了路枕夜过去,既然如此索性就不说:“陛下说想吃‘桂花碎’,所以奴婢便去了膳房。”
姜竞淅一声轻叹。看来她还是那个性子,在枫叶林里随口提了一句,回到了行宫就要吃到。
只是……
他抬手,从托盘上取走了那个冰袋。
“太晚了,怎么还由着她来?太冷对身子不好。”他道。
这道桂花碎是一道甜品,亦是一道冰品。它有点类似于千层桂花糕,上面撒了一层糖霜,以及一些晾干的金桂花,故而取名“桂花碎”。
由于这桂花碎里面一层琼脂一层奶糕相叠加,冰镇之后口感最好,为了保持风味,需要用冰袋一路保驾护航,才能维持新鲜。
尾鸢松了一口气,道:“国师大人说的是。”
她本来也这么觉得,可是除了国师,谁敢忤逆陛下呀,还不是说什么就得听着,有时亦是无奈。
“回头她问起,便提醒她御医的嘱咐。若是执意要吃生冷,连甜品一并禁止。”
姜竞淅没说错,纪明疏口味太偏甜了些,御医已经告诉过她很多次,甜食不可多吃。
尾鸢心道,国师大人可真是了解陛下,纪明疏向来随心所欲,根本没人管得了她。所以你就不能劝她这样不行那样不行,而是应该将两个选择丢给她,问她是要一还是二?
这样一来,她就会退而求其次,选择相对有利她的那一点,而就不会去挖掘背后的深意。
“国师大人说的是,奴婢记住了。”尾鸢无比钦佩,要不说人家能做国师呢,才貌双全也就罢了,眼界都不是一般人比拟的,“国师大人与陛下可曾遇到什么危险?奴婢听闻陛下进入北面内围,着实惊了一跳。”
惊吓之后,她就淡定了。尾鸢现在想的极开,要是纪明疏出了事,横竖不过她陪着一起去,小事一桩,这全都是托了纪明疏的福。
尾鸢自信的觉得,已经不会有什么事能够吓到她,绝对不会!哪怕此刻月亮掉了下来,她也能一脸从容的将其接住。
“危险?不曾有。不过陛下带着我找到了映月潭。”姜竞淅道。
哦,那他们可真是承天之祐啊。待回了宫后,尾鸢她一定对菩萨上一炷香拜上一拜。尾鸢一边想着,一边笑道:“原来如此。陛下竟然带了大人去……”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窒息的沉默之后,尾鸢抖着声音问道:“恕奴婢耳拙,您刚刚说……陛下带了您去哪里?”
今晚上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耳拙?难不成这月亮堵了他们的耳朵?
“映月潭。你知道?”姜竞淅见她的反应极大,问道。
尾鸢发起抖来。她知道,因为纪明疏前几日才告诉了她。
……
“七星围场确有七星。”纪明疏起身,将长发系了起来,道:“还有一星,世人不知罢了。”
“陛下知道?”尾鸢十分好奇,“那陛下可以告诉奴婢吗?”
“有何不可?”她笑道,“还有一星是叫做映月潭啊。据说那里能映照两个人的前世姻缘,是该带着心上人去的地方。在月圆之时,将映照了月亮的水淋在对方的手上,便可生生世世团团圆圆,永不分离。”
……
是的没错,尾鸢机械的回想,当时纪明疏说的是“心上人”,放在心尖上的人,而不是仇人。
她端着桂花碎的托盘开始细微的颤抖,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把她震惊的外焦里嫩。
心、心上人?是谁?是国师大人吗?!还有第二名国师吗?!
尾鸢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你怎么了?”姜竞淅此下是真的有些疑惑,怎么路枕夜如此,尾鸢也如此,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有这么可怕?
可怕,真的太可怕了!这可真是比见了鬼还可怕——
尾鸢不敢妄自揣测,艰难道:“大人,请恕奴婢冒昧。陛下……带您去了之后,还有没有做别的事?比、比如将水淋在了……您的手上?”
“是。怎么了?”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事情是他所没想到的。
尾鸢一个踉跄,手里的托盘差点打翻了去,“大人、大人勿要多想。陛下……最近爱玩水,奴婢也不明白为什么。更深露重、请大人、大人勿要感染了风寒,奴婢、奴婢先告退了。”
她说着,呆滞的行了礼,准备离去。
稳重,一定要稳重。她是纪明疏身边的一品女官,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才知道这个事情!?
她扣紧托盘的边缘,魂飞魄散。
原先便觉得陛下对国师大人的态度大变,她自当是以为陛下成长了。陛下果真是成长了,连同心思一起——
要是因为喜欢,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恍惚间,尾鸢侧头看了一眼空中皎洁的月亮,心里逐渐坚定起来。
若、若陛下真的、真的喜欢国师大人,那她、她一定要帮助陛下,让陛下……得偿所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