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也是时候该歇息了。
路枕夜站在纪明疏行宫的门口,满脑子都是刚刚与姜竞淅的对话。
虽然他之前就隐隐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是当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他难免有些惊骇。
原来陛下……真的是喜欢国师大人的!
其实喜欢就喜欢罢,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纪明疏又是皇帝,待及笄后,想要娶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是莫名的,他心里有丝不安。正是这一丝不安,让他无法替纪明疏开心起来。
在他眼中,纪明疏是个很有想法的皇帝,聪慧且果决,将来一定是一位明君。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对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导致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什么隔阂,相处的模式像是结交多年的挚友,有一股无端的信任。
所以,当他得知她喜欢国师之后,油然而生了一种想要促成这段姻缘的冲动,无论是从“挚友”的角度来说,还是从“臣子”的角度也罢,陛下好,才是真的好。
现在问题来了,陛下喜欢国师大人,那么国师大人呢?他是不是也喜欢陛下?
路枕夜想了想,他还真是看不破。虽然国师大人是有些关心陛下,但怕就怕在这关心是限于“臣”对“君”的关心。
至于心底的那一抹不安……他暂时把它归咎为打扰了陛下的好事的惶恐吧。
“进来。”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站了太久,听到她的命令后,这才回过了神,推门走了进去。
路枕夜观了片刻,见她脸上没有苛责之意。看来她是打算歇下了,靠在榻上,不住的打着呵欠。
“这是今日刺杀的箭,你拿去,叫路擎苍查一查。”纪明疏靠在塌上,指了指她今日从那些尸体上拔下来的箭,说道。
路枕夜看着箭尖上血迹斑斑,已经干涸。
原来是因为这事。路擎苍现在已经是兵部尚书了,查这种事自然是可以的。
不过……陛下不是把彻查这件事交给了魏将军与国师大人么?怎么……路枕夜心里有些疑惑,他识趣的选择了不问。
路枕夜从桌上拿起了箭,道:“臣遵旨。”
纪明疏接着说,“让路擎苍看看,这箭的来源是哪里,其中又有什么独特。”虽然她觉得对方做这种事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但是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找出点什么来呢?
她顿了顿,道:“顺便再查查,与宫中的武将有没有关系。”
路枕夜本来握着箭在细细端详,闻言抬起了头。他皱起眉,道:“陛下怀疑,这事与……朝中的人有关?”
不等纪明疏点头,尾鸢端着桂花碎推门而入。
“陛、下。”尾鸢进来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了一下。她结巴道,将桂花碎放在了桌上。
“怎么去了这么久?”纪明疏下了榻,从托盘上执起银色的小勺。
尾鸢话到嘴边,什么都没吐露。
纪明疏没感觉不对,因为她察觉了一个更不对的事情:“这、这桂花碎怎么和之前的不一样?”她问道:“它怎么不是冰的?”
来了,该来的总会到来。尾鸢紧张的双手交握,越捏越紧:“……是因为,国师大人把冰袋拿走了。”
她没有按照姜竞淅安排好的说辞,而是将实情道了出来。
哈?!纪明疏与路枕夜一愣,同时朝着尾鸢看去。
纪明疏一时没想明白:“他把冰袋拿走干嘛?”
“大人说,今夜已晚,陛下不应该吃生冷之物,保重身体要紧。”尾鸢注意着纪明疏的神情变化,道:“所以将冰袋拿走了。”
“……”纪明疏无语。这什么鬼运气,这么晚了吃个东西还叫他给撞见。
纪明疏没说什么,用勺子剜了一小块,送到了嘴里。
时下空气凉爽,尾鸢掌心却冒着汗,她接着道:“陛下,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纪明疏觉得尾鸢很奇怪。
尾鸢看看路枕夜,又看看纪明疏,欲言又止。
“无事,你直说,自己人。”纪明疏满不在意。
“奴婢觉得,国师大人很关心陛下,您觉得呢?”尾鸢目光灼灼,眼里燃烧着诡异的光火:“奴婢认为,国师大人十分关心陛下的身体,甚至比御医更甚!”
“咳咳咳咳——”纪明疏猛然被呛到,匆忙端起一盏茶灌下一大口。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错。”路枕夜见尾鸢忽然开口,莫名忍不住,将今夜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国师大人训责臣,任由陛下一个人进了围场内围。”
纪明疏呆了一瞬。
这两个人没毛病吧?!
莫不是这所谓的姻缘潭竟如此快就显灵了?!她掩饰性的咳了一声,严肃道:“因为母皇将朕托付给了国师照顾,所以出了什么事,他难辞其咎。”
是……这样吗?好像有道理。
没有实质性证据,单凭几句话,还能让他们编排出什么“旷世奇恋”出来不成?他们又不是说书的。
“你们莫名说这些干嘛?”纪明疏感觉毛骨悚然。
二人沉默。
自然是因为知道了陛下喜欢国师大人,一方面是为了试探,一方面……也是为了撮合啊!
“算了,”纪明疏不自在的丢开银勺,“朕亦觉得,晚上吃这些确实不大好。若是没什么事,都回去歇着吧。”
路枕夜领命,准备告退。
“对了。”纪明疏叫住他,淡淡道:“查武将的时候,别忘了查探魏封。”
路枕夜震惊:“陛下,您怀疑——”
“是啊。”她似笑非笑,伸了一个懒腰往里面走去,“朕怀疑,一直都怀疑。”
路枕夜低低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阖上房门,路枕夜半晌没有行动。月亮已经移了位,光芒不减,在空中静静悬挂。
魏封么……竟然是要他去查魏封,这可真是——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没心没肺的笑脸。
他可是魏尔阳的父亲。是他……心上人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