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浔雪的话让纪明疏听得有点懵，什么叫做有一个人一定能照顾好她？
谁这么不怕死，站出来！
不用她开口问，姜竞淅先提出了质疑：“是谁？”
纪浔雪笑笑，高深莫测道：“当然是……阮姑娘了。”
“谁？！”纪明疏如遭雷劈，她是不是听错了？！
“阮姑娘？”姜竞淅神色淡淡，辨别不出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是啊。”纪浔雪轻挪玉步，一边走一边分析道：“阿疏身份特殊，你是男子，怎好随时、随地、随身相伴？”她眼里含了一抹深意：“阮姑娘就不同了。她与阿疏一样，都是从邺京而来。姑娘家么，自然有许多体己话可以说，若有什么旁的，行动也比较方便。”
“那也用不着她吧？还不如让你来陪我。”纪明疏声音冰冷如铁，恨不得将这个名字咬碎，这个女人，实在过分！
“我自然愿意，只是……”纪浔雪忧伤的叹了一口气，颇为遗憾道：“我并非在宫中长大，不懂其中的风俗礼仪，阿疏身份贵重，若有半分怠慢，我岂能安心？更何况，刚刚阿疏不是说，见到我心中烦闷么？那我更不能在阿疏面前晃悠了。”
合着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纪明疏左思右想都没明白，纪浔雪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呐，她唯一做过的，不就是怂恿了廖轩几句，把她们两差点逼上绝境么！多大点事呀，这睚眦必报的小女子！
纪明疏缓缓吐了一口气，道：“我与阮姑娘没有体己话要说。”
“唔。不过我已将阮姑娘请来，既然如此……”纪浔雪犹豫着，试探道：“你们是要一起留下来，照顾阿疏吗？”
什么？！纪明疏大惊，阮清瓷居然要来照顾她？！开什么玩笑，她堂堂皇帝，谁敢擅自做主替她安排？
纪明疏还不信了，今日留不住一个姜竞淅！
未料，她还在心中酝酿言辞，纪浔雪满含笑意的目光遥遥望了过来，似乎要从她接下来的话中看穿她的真实意图，了解她的真实想法。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而下，纪明疏慢慢冷静下来，难不成……纪浔雪发现了她其实对姜竞淅心怀不轨，所以才利用这个弱点来膈应她？
纪明疏沉默，姜竞淅思考了半晌，道：“她来也好，我也留……”
两相比较，选择其轻！他们三个人同处，简直生不如死！
纪明疏决定忍痛割爱：“国师，我忽然觉得……还是让，那个谁来吧。”她眼角含着泪，大义凛然道：“修建大坝不可耽搁，你早去早回！”
“我……”
“回来记得给我带点好吃的……”纪明疏气得心肝剧痛，面上还得装作云淡风轻：“早、早去早回呀……”
姜竞淅看了看她无精打采的模样，动了动唇，最终只是道了一声：“好。”
事情一锤定音，再无翻盘可能。
纪明疏依依不舍地挥手送别了他，回头冷冷地瞥了一眼纪浔雪。别高兴的太早，这笔账她记下了！
姜竞淅与纪浔雪一走，下人就领着阮清瓷进了西院。她还是像从前那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仿佛一吹就要倒下。
纪明疏神情复杂地看着阮清瓷，二人面面相觑。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下可好，谁都没能与姜竞淅同去安义县，反而她两凑了一对，你说痛不痛苦！
她揉着心口，感觉它真真切切疼了起来。
一起作妖，自食其果。这是什么迷之走向，她纪明疏第一个不服！
然，反对无效，只能认命。
认命的纪明疏仰面倒在了床上，对她不理不睬。
与此同时，阮清瓷也在思量。
她知道床上的少女身份一定非同一般，但具体是谁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靠谱答案。诸多揣测之后，阮清瓷越来越不安：该不会是……
不，不会。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真是皇帝，又怎么会来禹州？
也许是打算从纪明疏口中套出一些情报，也许是想跟纪明疏打好关系，阮清瓷主动开了口，尽力放柔了语气：“姑娘，小女子虽不擅长照顾人，但也竭尽全力。”
纪明疏不为所动，反而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下定决心将她晾晒到底了。
阮清瓷咬咬唇，面色不变：“姑娘可是困了？不如……我给姑娘弹奏一曲，舒缓姑娘的心情？”
她招手，对着婢女道：“劳烦为我取一把琴来。”
婢女领命而去。
邺京的闺秀都是这么照顾人的？纪明疏坐起身，挑剔地打量阮清瓷，什么阿猫阿狗也配给她弹琴？
不过……
借此机会羞辱一番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纪明疏倚在床边，想要说出的拒绝转而变成了一句：“阮姑娘才名远播，号称是邺京第一才女，我便来听听这第一才女的琴，会是怎么个模样。”
婢女将琴摆在一旁的矮桌上，并随手在金漆青龙八窍熏炉中放置了一小块龙脑香，阮清瓷一边沐手，一边愣愣地看着清冽的水在指缝中流走。
“阮姑娘？”身边的婢女一声轻唤，
她自嘲地笑了笑，坐在了琴案前。
“若有不足，劳烦姑娘为我指点。”她的指尖拂过琴弦，带起零碎几个低音。
嗤。纪明疏哪会指点，她的评判标准就是姜竞淅，除非她弹得比姜竞淅还要好。
阮清瓷挑动琴弦，声音如浪潮一波接一波地朝四周翻涌，本以为来势汹汹，结果伸手一探，触及的却是温柔的水波，犹如在璀璨的星河下，一名绝丽的佳人赤脚漫步在海边，她的美惊艳了大海，让水也害了羞，只敢轻轻地触碰她的脚尖，立即又退缩。
纪明疏攥紧了小拳拳，她可耻的……被这琴声给惊艳了！
人们都说，弹琴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自己内心，阮清瓷这……让纪明疏该如何羞辱？！
若要直接拍床而起，大喊一声“弹得什么玩意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说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只会让人觉得自己没有水平吧！
但是找个什么理由好呢！曲调如此静谧平和又不失水准，连她都能听出个一二三，若真要凭良心说，弹得……其实比柳婔语更好。
不过，阮清瓷怎么能跟柳婔语相比呢！柳婔语可是德智体美样样俱全，之后更是踏上官途前路辉煌，阮清瓷……深闺大小姐罢了。
想着想着，一曲终了。
阮清瓷已经抬起头，半含秋水的眸子巴巴地望着她，纪明疏还是没能想出一个较好的理由，因此不小心错过了最佳羞辱时间。
最终，她冷静道：“不如姜竞淅。”
不料，阮清瓷非但没有备受打击，反而眼前一亮，欣喜道：“原来姑娘亦是懂琴之人，我的琴艺……确实不如国师大人。”
“不如也很正常，他这样的人，很难有人比得过他。”纪明疏心里略微平衡了一点。
“姑娘说的是。”阮清瓷叹了一口气，“大人这般才学，确实世间少有。”
纪明疏下意识地点点头。欸欸欸，慢着！？她怎么跟自己的情敌聊起了姜竞淅，大家还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完全错了方向啊！
她扶额，莫名被阮清瓷带着跑了偏，实属不应该。
纪明疏摆摆手道：“算了，你先……”
“姑娘，你喜欢吃苹果么？”
婢女奉上果盘，里面摆放着几颗红彤彤的苹果，阮清瓷拿起一颗，笑着道：“不如，我来给姑娘削个苹果吧？”
剧情走向越来越扑朔迷离，纪明疏见过她不甘心的模样，见过她悲伤的模样，见过她狼狈的模样，甚至见过她哀求的模样，唯独……没有见过她欢喜的模样！
而这欢喜，还是她说她要给自己削个苹果？！
乱了乱了，人生，岂是“幻灭”二字能形容的？
纪明疏无法直视，径直拒绝道：“不。”
阮清瓷也不失望，反而苦口婆心道：“姑娘还是吃一个吧，爹爹说了，身体不舒服就应当多吃水果，这样才能好的快。”
纪明疏冷冷道：“不是应当多喝热水么？”
阮清瓷摇摇头：“喝水不能包治百病！”
纪明疏：“……”
阮清瓷似乎也是个执拗的人，即便从只词片语中察觉出了纪明疏对她的不喜，她也能坚持地待下去。
阮清瓷执起桌上的小刀，顺势坐在了木凳上。
“阮姑娘，还是让奴婢来吧。”婢女弯下腰，想要从她手里接过，阮清瓷执着道：“区区小事，我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