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只鹦鹉,其实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
那一年纪明疏两岁,昭华帝将纪烨与纪寻萧一同召回了邺京,美其名曰给纪明疏庆贺生辰。
纪烨思索一番,很快下了定论,这是一场不得不赴的“鸿门宴”。
果不其然,纪明疏的生辰宴已经过了数日,昭华帝却没有表现出让纪烨与纪寻萧回去上郡的意思,直至纪烨问起,她才有意无意道:“朕见寻萧与灼华感情甚好,不如将他留在宫中一段时日,与灼华做个伴吧。皇弟以为如何?”
借口荒谬且冠冕堂皇,让纪烨哑口无言。
这时他才明白,原来庆贺生辰是假,将纪寻萧留在邺京作为质子才是真。
那时昭华帝委派了极其重要的任务给他,大意就是何时完成,纪寻萧何时才能回去。纪烨深知她的性子,只得从命。
于是,纪寻萧在宫中一待就待了六年之久。
在最开始的时候,八岁的他对皇宫的辉煌充满了新奇,渐渐的,才察觉出不对劲。
他像是被人囚禁一般,只得在一定的范围内活动。
纪烨时有书信寄来,昭华帝并不阻拦,直接送到了纪寻萧手上。信里无非就是闲扯的家常话以及一些安慰,并道自己办完事一定会来接他回去。
纪寻萧十分开心,他想念上郡,更想念自己的父亲。于是他等啊等,一晃两年,纪烨还是没有半点来接他的迹象。
他不懂朝堂上的斗争,更不懂什么事情要耽误这么长的时间。希望熬得太久,渐渐烧成了死灰,许诺的日子变得遥遥无期,纪寻萧越想越不安,性子也越来越孤僻,最后直接将自己锁在了寝宫,不想见到任何人。
一日,有嘴碎的奴才在宫外闲聊,并道:“你们说这烨亲王还接不接世子走啊?”
有胆小的人道:“嘘,若是让别人听到……”
“什么别人?这地方哪来的人?”奴才抱怨道:“我们伺候的尽心尽力,结果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还不允许我抱怨几句了?”
他不说还好,提起后立刻勾起了旁人的附和:“就是。以前有什么宴会,陛下还会念着世子,自打世子推辞几次后,陛下再也没问过了。”
“怕是被陛下忘了吧,唉。”
“依我看,不仅是被陛下忘记,还被烨亲王给忘了……”
“两年而已,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现在是两年不假,”奴才尖声道:“但是之后可就难说了!”
门扉后,纪寻萧害怕地蜷缩成了一团。这几日他听了不少的风言风语,真有一种烨亲王要把他丢下的错觉。
他本该推门出去大声驳斥这些以下犯上的奴才,可是……万一他们说的是事实呢?纪烨不来接他,他该怎么办?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厉声的呵斥打断了他们:“放肆!”
正在讨论的奴才们顿时如惊弓之鸟,跪了一地:“参见帝姬!”
纪寻萧愣了愣,急忙站起身,推开门扉一条细缝,暗中窥探外面的动静。
只见院子里浩浩荡荡来了一溜人,两年了,他待的地方从没如此热闹过。纪寻萧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最前面的小姑娘身上。
起初他也参加过几次宴会,依稀记得她是昭华帝的女儿,是东麓的灼华帝姬,亦是与他有着血缘之亲的表妹。纪寻萧虽然与她有过几次照面,但形同陌生人,一来那时纪明疏的年纪实在太小,二来他跟这种小丫头说不上话,今日一见,她比之前长了不少,具体方面就表现在……她似乎更能跑,也更能跳了。
方才的斥责来源于纪明疏身旁的罗嬷嬷,罗嬷嬷接着道:“宫中还有乱嚼舌根子的下人,拖下去,掌嘴!”
纪明疏疑惑地看着,转头问道:“他们怎么了吗?”
罗嬷嬷俯身,柔声解释道:“他们污蔑亲王,更对世子不尊,理应收到惩罚。”
“哦哦。”
小女孩最是容易心软,奴才们见状,急忙朝着纪明疏讨饶,谁知她看也不看,“噔噔噔”几步踏上台阶,就要往屋子里面冲,罗嬷嬷急匆匆地跟了上来:“殿下,不可无礼呀!”
纪寻萧被她的来势汹汹吓得倒退了一大步,差点没找着地方躲。
最终门被一把推开,纪明疏扫视了一圈,发现了床上和衣而卧的纪寻萧。
“殿下,世子还在歇息,您……”
纪明疏一指:“为什么有人睡觉还穿着衣服?”
罗嬷嬷语塞,只好打着圆场:“或许是世子的爱好……”
纪寻萧咬牙坐起身,佯装吃惊道:“你们……”
纪明疏见他动了,又“噔噔噔”地跑到他的床边,道:“你是我皇表哥吗?”
纪寻萧茫然地点了点头,纪明疏欣喜地拉住他:“真好!咱们出去玩吧!”
纪寻萧:“……”
罗嬷嬷笑了笑,道:“帝姬挂念世子,所以才执意过来找您的。”
不愧是宫里的老人,说起场面话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刚刚纪明疏还没把他认出来,谈何挂念!
他委婉道:“我身体有些不适……”
罗嬷嬷面不改色道:“岂有此理,世子不适怎得无人问津,宣太医!”
纪寻萧一哽,道:“呃不用了……我一会还有事……”
面前的不速之客眨巴眼睛,好奇道:“什么事呀?”
“或许是读书写字什么的……”时间仓促,纪寻萧也没有找好借口。
开什么玩笑,他和一个四岁的小丫头能玩到哪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