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纪明疏毫无感情地应了一声,无端觉得不爽。
在把鹦鹉给了纪明岚之后,她对这个事情就再也没有上过心,加之此后事情众多,她完完全全地将其遗忘了。
纪寻萧说到此处,感觉可以重新提一提,便道:“所以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得问你自己了。”
“我……”纪明疏烦躁道:“我记不大清了。我只想知道,他现在跟我提起是什么意思?”
纪寻萧轻笑,“这你就得去问问他了。”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进了烨亲王府的大门,风廊长长,纪明疏皱眉,“我怎么问?这两个事根本没有可比性,他认为我是因为不喜欢了才丢给他?”
纪寻萧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实话实说道:“其实以旁人对你的了解,也许都会这么以为。在他们眼中,你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其实并非如此,这反而是你在某一件事情上极其执着的表现。”
“你为我找的理由倒是清新脱俗。”纪明疏走着走着,忽然转过身子道:“不行,我要找他解释。”
纪寻萧一把拉住她:“慢着,你要怎么解释?”
“就说,我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了才给他的啊……”她说着又有些语塞:“那他要是问我为什么我怎么办?”
她总觉得事情里外都透着一股古怪,这分明逼着她表明心意嘛?
“依我看,你暂时还是别去解释了。”纪寻萧似笑非笑道:“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问题在于,你会说实话嘛?”
纪明疏忧伤道:“暂时说不出口。”
“那不就结了。”纪寻萧笑笑,分散她的注意力道:“府里做了金桔酸梅蜜,先去尝一尝好了。”
……
西院,满庭芳。
桌案上铺了洁白的宣纸,手边放置着砚台,他执起笔正欲写下禹州的灾情寄回邺京,但手悬在空中已有一刻钟,纸上分字未动。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落笔时勾出一划,墨渍干涸,他这才发现笔尖已经凝固,他重新蘸了蘸,将宣纸铺就,又忘记第一句应该如何起头。
堪称的上:心烦意乱。
有一只麻雀停在花团锦簇的繁花间叽叽喳喳,不过片刻又展翅飞走,只剩下藤蔓摇曳。
他再次记起了那只鹦鹉,算起来他见到它,还是在几年前他入宫不久后发生的事情了。
……
彼时天气也如当下明媚,昭华帝宣见他,但因琐事暂且耽搁,他便留在了旭阳殿外等候。
他冷淡地望着殿外九层九十九方玉石阶,内心无甚波动。
据悉,这玉石阶代表的则是千山万壑,而旭阳殿打造在上,恰好构成了一幅“日出东方,江山万里”图,寓意倒是极好。只是不知在这干净无尘的外表下,曾有多少人的鲜血将它浸红,而他,又会不会成为这阶下的亡魂一个?
正在出神的时候,耳畔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翅膀扑棱棱的声音,他望去,只见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不知从何处飞来,从低矮的灌木上落下,在地上用对趾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
这是宫中何人所养?姜竞淅瞥了一眼,猜想之际,几个宫女急匆匆地赶来,一边走一边喊道:“在那儿,在那儿!”
一位略微瘦小的姑娘紧随其后,一身浅杏色的衣裙上面无甚华丽的装饰,发上也只简单别了一支秋蝶无笙琪霜簪彰显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昭华帝的二女儿,纪明岚。
“快呀,快去把它抓住,一会又飞走了!”
她神情焦急,但一旁的宫婢却态度敷衍,对她道:“可是二公主,它会抓人,奴婢有些害怕……”
“那、那我自己来罢……”
纪明岚转头一看,发现了在一旁站立的姜竞淅,她立即认出那是昭华帝请进宫来辅佐她皇姐的重臣,入宫仅仅三月,两人就已经闹得……哦不,她皇姐就已经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记起此人的“丰功伟绩”,纪明岚肃然起敬,主动唤道:“国师大人。”
一国的公主竟然下意识地对一个臣子行礼,姜竞淅眉头一皱,揖手道:“重华公主。”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问道:“这是您……养的鹦鹉么?”
纪明岚还未来得及点头,那只小东西歪着头望着姜竞淅道:“绝世大美人,绝世大美人,我最喜欢你了!”
姜竞淅:“……”
万万没想到,面上如此文雅的二公主竟然会养出这么个流氓鹦鹉,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眼下的情况十分尴尬,纪明岚的脸上登时涨出一丝薄红,她弱弱地解释道:“这、本是皇姐所有。”
竟然是纪明疏?哦,那就难怪了。
无人瞧见他眼中的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姜竞淅随手折下一截长枝,走到鹦鹉的旁边,逗它立在了上面,并对着宫婢道:“鹦鹉不会抓人,只会咬人。咬人也是因为感知到了危险,若它没有羽毛贴紧,瞳孔缩小等不安的表现,那就不会有事。既然是送进宫中的鹦鹉,应当是打小饲养,与人亲近,一般不会这么做。”
“多谢大人。”宫婢们这才唯唯诺诺地接过。
“您以前……养过鹦鹉吗?”虽然知道昭华帝亲封的国师一定不一般,但真正面对之后,纪明岚还是有几分惊诧。
“不曾。”姜竞淅抬手摸了摸鹦鹉身上的羽毛,不经意地问道:“这是……帝姬所养?”
“恩……以前是。”纪明岚略微犹豫,将经过大略地说了一遍,道:“其实它机灵可爱,只可惜哪里惹了皇姐不开心罢,所以皇姐只养了三月有余。我不忍见它被丢弃,便收养了它。”
“哦。”他应了一声,没什么情绪。
“想来也很正常。”纪明岚理解地笑了笑:“众星捧月,皇姐什么也不缺,这只鹦鹉也算不上什么……我真是没用,竟连一只鸟都照看不好。”
……
后来又说了什么,他印象已经不深。
也许正如纪明岚所言,她身边好物皆有,无论是鹦鹉还是海棠,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这不,甚至都不记得了。
言犹在耳,他终于在纸上缓缓落下一笔,却是写了一个错字。
他又怎么能把秀红的话当真,幻想出个旁的意思来,这可真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