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殿内,小宫女抱着几枝娇艳欲滴的紫红色芍药,换下了昨日插在瓷瓶中的水仙。
尾鸢挽起纪明疏的长发,左挑右选,最终用了个银色镂空发冠固定。
今天是休沐日,不用上朝,自然不用打扮的过于庄重。
见纪明疏无聊的拿着一支发簪把玩,她问道:“陛下一会去御书房吗?”
近日纪明疏有事没事就往御书房里去,颇有几分勤政的意思,让人看了就欣慰。
对于纪明疏来说,尾鸢倒是提了一个好问题。
她懒懒道:“阿鸢,陪朕出宫听一场戏曲儿吧?”
欸?!
尾鸢一惊:“陛下,这可不行!若是您想听,大可以招戏班子进宫,硕亲王这事儿刚过,若是您出去,万一……”
原本只是说着玩,见尾鸢一脸认真,纪明疏反而起了几分弄假成真的心思。她本就是这种性子,喜欢由着自己的想法来。
“阿鸢你过于紧张了。光天化日,天女脚下,怕是无人敢如此大胆……”
“可是陛下……”
啪。纪明疏横眉冷对,手拍在了桌上,尾鸢立即噤声。
她笑盈盈的站起身,“快去备轿吧。”
呜呜呜,尾鸢心里泪流满面,国师不在,陛下又恢复了往日的霸道啦!
……
邺京城是东麓的帝都,是一国之心,繁华之最。
道路两旁的屋宇楼栋雕栏画栋,鳞次栉比,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常有小贩卖力吆喝。茶坊酒楼、衣服首饰铺、金银珠宝店、瓷器店等应有尽有,那些绫罗绸缎、珠宝香料亦是具有地方特色,让人眼前一亮。
屋檐边悬挂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晌午之后,戏园子最是人满为患时。
即便就是站在门口,也能依稀可闻院子里头那咿咿呀呀的唱腔,让纪明疏有些心痒。
上一世她处理完政务之后,若得空闲,便会召来御乐坊的人,在流缱殿来上一段儿,缓解国事带来的压力。无论是乐师弹奏的小曲儿,还是伶人唱的小调儿,她都很是喜欢。
虽天气还未完全转暖,相较之前,温度显然有所提升。这次出来,她只是随意选了几名御前侍卫跟在身边,毕竟不宜太高调。
马车径直停在了戏园子门口。
“这位姑娘,可真是不好意思,二楼最好听曲儿的雅间已经被柳公子给包了,您看……”小二搓着手,略含歉疚。
面前的这位姑娘,衣着淡雅却十分华贵。无论是那顶好精致的料子,亦或是那衣服上绣的繁琐的花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而他甚至都没在柳公子身上看见过。不,他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未曾见过。
那姑娘明明非常娇俏,但没甚表情,堪堪往那里一站,便觉得异常沉稳,甚至有些说不上来的威严……
她身边跟了个看上去与她差不多大的姑娘,亦是伶俐可爱,身后站着几名魁梧的年轻人。
这架势,真不知是哪大户人家的小姐?
“柳公子?”尾鸢皱眉,“什么柳公子?”
管他柳公子也好,柳小姐也罢,既然纪明疏来了,清场都是十分有必要的,哪轮到别人来占地儿?
小二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注意到他们说话,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是……扶风太守,柳大人的儿子,柳英杰。”
哦。纪明疏抖开折扇,驱走了人潮带来的热气儿。
她不认识什么柳英杰,她只认识柳英杰的老子,柳安。
扶风太守是三辅之一,另外两个则是京兆尹与左冯翊,即是把京师附近地区归三个地方官分别管理,虽然这片儿不归柳安来管,但是想来戏园子总得卖柳安的面子不是。
纪明疏理解。
见她们二人不说话,小二倒也客气,只是眼神带了一丝惊奇:“姑娘平时很少来听曲儿吧?柳公子他看上了这戏园子唱昆曲儿的雨霏姑娘……今日这出,正好是那《牡丹亭·游园惊梦》,所以,柳公子便来捧了个场……”
这等风花雪月,纪明疏无甚兴趣。
“陛……小姐,您看……”尾鸢问道。
纪明疏握着扇子晃来晃去,行吧,就是随意看场戏而已,没必要闹了开去,多大点事儿。
“那给……咳咳,那给我另找个好的地儿,可行?”纪明疏问道。
“自然,姑娘里边儿请。”
尾鸢递上银票,小二笑逐颜开,当即领着纪明疏进了院子,奉上瓜果小盘,还替她斟了一盏花茶。
戏园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基本上坐满了人。
阁楼露天,一共三层,飞檐漆成了砖红色,上面挂着红红的灯笼。
纪明疏坐下时,上一场戏刚刚唱完,她见尾鸢如临大敌,战战兢兢,不免有些好笑,握住她的手腕引了她坐在自己对面。
“咱们就是来放松放松,你莫要如此。”纪明疏宽慰她,从小碟子里面挑了块腌制好的酸梅干放在尾鸢的手心,“你试试,民间的风味。”
尾鸢也不想扰了纪明疏的兴致,只得乖乖尝了一口。
小二奉上戏折子,纪明疏随意的翻了翻,距离今日的主打昆曲《牡丹亭·游园惊梦》的开场还有一场戏的功夫。
她貌似来早了。
正想着,门口开始嘈杂起来。
“让开让开,柳公子来了!”
众人凝目望去,见几名小厮拨开人群,为身后的人开路。
随即,一名男子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