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枕夜的发展史很有争议,在百姓之中,当有两句争论颇多话来评价。
有人说他是时势造英雄,有人说他是英雄造时势。
听上去没有什么区别,但总结一下,表意都是在夸赞此人牛X。
他参加科举的那年,一举夺魁,成了纪明疏钦点的新科状元。
殿试之后,姜竞淅对他颇为欣赏,甚至说出“此人文采斐然,妙笔生花,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极好的评价。
呵,平时都没见姜竞淅这么夸赞自己。
纪明疏暗自诽谤,左思右想,提笔一挥,封了路枕夜为翰林院侍读学士,官拜从五品。
那时,朝堂需要注入新鲜血液,来与国师姜竞淅分庭抗礼。而路枕夜此人,在另外几名殿试的人才中脱颖而出,凭借着他的待人接物,性格温和多礼,让人如沐春风,收到内外一致好评。
但是纪明疏很快将此人抛之脑后了。
在路枕夜成为凤君之前,纪明疏对他仅存的印象,便是禹州城水患一事。
禹州大坝坍塌,让一系列贪赃枉法的丑闻曝于太阳底下,纪明疏上朝时大动肝火,处置了不少重臣。
惩也惩了,罚也罚了,禹州百姓还是深陷水深火热中,那么水患如何快速解决?
纪明疏随手点了魏封回答。
魏封憋了半晌,开口道:“围。”
纪明疏一听,觉得很有深意,追问到:“如何围?”
魏封接着道:“截。”
纪明疏思考半晌,越发觉得有深意,再次追问道:“如何截?”
魏封又道:“堵。”
纪明疏问道:“……如何堵?”
魏封终于一口气吐出剩下的话:“围追截堵,穷寇莫俘。”
纪明疏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魏封战场上的八字真言,不禁感到很是绝望。
她五官本就明艳昳丽,发火的时候,眸色又极冷,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着他们这群蝼蚁,让人无端胆寒,这才是她真正的面目。
无人敢往刀口上撞,只有姜竞淅出列:“启禀陛下,臣……”
纪明疏摆手,没有让他说下去:“文武百官,除了国师,都是废物不成?”
“陛下息怒!”众臣跪拜。
纪明疏心如明镜,说白了,这些朝臣根本不愿意“纡尊降贵”去禹州城罢了,谁都知道,现在那里形势严峻,若是处理不好,足以沦为千古罪人,遭到万人唾骂、这是一块烫手山芋,接不得。
既然这些人都不愿意去,那她就随机抽取好了,抽到谁算谁。
她扫了一眼,右手托腮,素白的指尖敲点在龙椅上,沉思起来。
大臣的心,也随着那微不可闻的敲点声,一上一下。
“既然如此,那就……”她开口,众臣心里一抖,不知道是点中了哪个倒霉蛋。
“陛下,臣乃翰林院侍读学士,愿意亲自去往禹州,处理水患。”一人突然沉声说话。
众臣松了一口气,悄悄抬眼,想看看此人有何本事,胆敢接下这个烂摊子。
“哦?”纪明疏看着下方出列的那抹毕恭毕敬的身影,他低垂了头,看不清面容。
“你……”纪明疏举棋不定了半天,也想不起所谓的这翰林院侍读学士姓甚名谁,只好别过话头:“人命关天,不得儿戏。你有把握?”
“回禀陛下,是。臣愿意用性命作为担保。”
路枕夜答的恭敬,纪明疏没有过多犹豫,另派了几名官员随行,就此敲定。
禹州水患经由路枕夜治理,很快便有了起效。百姓交口称赞,纪明疏也放了心,暗自记了记他的名字。
后来……
纪明疏思绪拉回现在,只听尔阳兴高采烈的接着道:“好兄弟他才高八斗,下月的科举,肯定能金榜题名的!”
嗯……一段时间不见,尔阳你还会用成语了,果然大家都在进步啊……
“这二位……尔阳,你认识?”路枕夜赶上来时,只听得魏尔阳对他交口称赞,不免有些歉然。
“实在对不住,她并非刻意打扰二位……还望公子与姑娘勿要介意。”
魏尔阳拽过路枕夜:“不是。你听我说……他们是……”
“咳。”纪明疏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我与魏尔阳是旧识,自然不会介意。”
“恩?恩……”魏尔阳摸摸鼻尖,不敢多说。
魏尔阳这般成天喊打喊杀的女子,还能有这么艳如桃李、贵气天然的旧识?
路枕夜疑惑,但也不会多问。
既然有缘在此碰上了,就顺道一起吃个饭,纪明疏自然是不介意的。
一行人往楼上走去。
因着禹州水患一事路枕夜处理的极好,在之后短短几年,他便从翰林院侍读学士升至翰林院掌院学士,官拜从二,前途不可限量。
“……翰林院掌院学士路枕夜?此人品学兼优,德才兼备,是凤君的不二人选……”
纪明疏抬头看向先她一步的姜竞淅。
回忆过往,她也顺便想起了上一世姜竞淅对她举荐路枕夜时说过的话。
品学兼优,德才兼备?
纪明疏怒极反笑,当时她听见这话,差点气炸,如今想来,更是如吃土一般难受。越是细细品味,越不是滋味,看着楼梯上姜竞淅走在前方的背影,径直对着他的小腿,踢了一脚。
混蛋,叫你推荐别人!
姜竞淅衣摆上顿时多了一块隐隐绰绰的泥印,像是在嘲讽她的幼稚与可笑。
他回过头:“陛下?”
“哦,”纪明疏淡淡的回道,“楼梯太滑,一不小心。”她自然是不必抱歉的,因为本就是故意。
唔。方才貌似踹的是轻了一些,实在难解心头之愤。纪明疏忿忿的想,下次她一定……
手腕忽然一沉。
姜竞淅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心中一惊,诧异的盯着姜竞淅。
“无意冒犯陛下,陛下恕罪。”他声音本就泠泠动听,此刻放低了音量,如冰块相撞,浸肤入骨:“尾鸢不在您的身边,更是应当心才是。”
上一世撞死在心里的小鹿重新活了过来,纪明疏脸控制不住的,红了……
她盯着他修若梅骨的手,一时有些恍惚。
行,她承认,她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