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剑客,把剑埋进孤坟。从此,他爱上了酒。
他是杀手。一颗人头给他带来丰厚的回报炫人眼目。他酗酒,也杀了许多人,奇怪的是他连买酒的钱也没有。
此刻,他已经忘了这是第几个年头,只知道又是一个寒冬,雪很大。
断崖谷被积雪覆盖,人踪鲜少,鸟兽灭迹,天地间寂寞如死。他憔悴落魄,独自在孤坟前买醉,下巴上的胡须已经老长了。虽然墓碑上没有雕刻一个字,但他颤抖的手掌不知道抚摸那块碑多少回了。他白衣胜雪,飘逸自如,被寒风吹乱的青丝中偶尔可见几根白发。
他摇晃着早已空空的酒葫芦,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蹲在雪地里,失望又无奈。
过了许久。他很不甘心,又不停摇晃酒葫芦,然后竖起来往嘴里倒,可一滴酒也倒不出来。 这下,他显然很狂躁,一把将酒葫芦捏的粉碎,咆哮道:“死丫头!这是想要我的命吗?”
“师傅……”
“死丫头,白养了你十年!”
“师傅,酒,酒……”鹿儿怀抱一酒坛穿过漫天雪花一步步艰难走来。本想走得更快些,却是一个不慎跌倒在地。淡红色酒水从坛子里流出,浸染了白雪,像一朵梅花,更像一个人倒在血泊里。
“酒……”他猛地趴到雪地上,双手抓起被酒染红的雪,接二连三往嘴里塞。
“师傅,徒……徒儿不是故意的。”鹿儿俨然如一只受惊的小宠物惴惴不安。
“死丫头,存心的是不是?”
“师傅,我……”鹿儿不敢解释,她太了解眼前这个人了。捡起剩余不多的酒坛子从雪地爬起来,全身哆嗦。她穿着单薄,一件白色但是很脏的裙子,再套一件勉强可以遮挡风寒的外衣。脚上的鞋子有些破旧,令人疑惑的是她双脚之间居然拖着一条锁链。风,吹乱她长发,雪落在她脸上即化。她双瞳剪水,眉目如画,如果不是一路上多次摔倒把脸弄脏,此刻一定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精致的容貌。她的美,美的清新,楚楚动人。
“跪下!如此没用,十几年前就不该留你贱命!”
“师傅……”鹿儿毫不迟疑,双膝弯下跪在雪地。但她眼里闪过一道没让师傅察觉的仇恨之光。这种仇恨不是来自师傅对她的打骂或刁难,而是十多年前的血海深仇。那一年,她才六岁。
雪越下越大。
这时,一把伞,替他遮住了漫天雪花。
“师傅,下大雪了,您还是跟我回山庄吧。”碧月踏雪而来柔声道,眼眸里全是痴情与伤怀。
“不行!她太寂寞了,就像我的孤独。”他又转身跪在坟前抚摸那无名石碑。
“她死了十年!”
“她活着,在这里。”他抬起右手摁住心窝。
“那我呢?”
他怔了一下,接着道: “七公主,你心中应该有大爱,爱着你的子民。所以,你属于无双城。”
“原来,我连选择爱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师傅……你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嫁给一个我并不爱的人吗?”
“你走吧,为师现在谁都不想见!”
“好!那我把鹿儿带走。”
“她走了谁给我买酒?”
“酒?酒……”碧月苦笑着。
“在心窝儿暖暖又有酒喝了。”他说罢,抓起一撮雪塞进酒葫芦,然后紧紧抱在心窝处。没隔多久,又拿起来摇晃,还是没有听到水的声音。
“心死了,又怎么会有温暖呢?”碧月,滴下一滴泪。
“哈……哈哈……”他仰天长笑。
“十日后,剑城少主会来迎娶我。”留下一句话,碧月走了。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他依然在笑,却比哭还难受……
“师傅……”
“还不去给为师买酒!滚!滚!啊……”他狂叫着,像疯狗。
突然,他还拔剑而出,一挥斩,远处的一棵树枝断茎折,可见威力强大的剑气。
鹿儿吓得一个颤抖,赶紧拾起酒葫芦,趔趔趄趄离开,那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也越去越远。
鹿儿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离开了断崖谷,离开了师傅,也就远离了恐惧。慢慢地,她才感受到原来这个寒冬的天是这样的冷入骨髓,雪是那么的洁白无瑕。她裹了裹单薄的衣裙,尽力加快步伐,希望快点到达目的地永安镇。
永安镇。
这是一个穷人居住的地方,也是无双城最穷的一个小镇。幸得无双城城主仁德慈善,隔三差五派卫兵来送粮食、衣物、肉类等等,这里的穷人才得以生存。久而久之,永安镇远近闻名,接着就越来越多的穷人来此了。近些日子,不光有来自其他地方的穷人流窜到此,还有江湖上乱七八糟身份各异的人都开始在此地聚集。究竟是什么原因,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答案。
只是最近永安镇很不太平,隔三差五就有一名少女无故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双城主碧铖尽管加派人手昼夜巡逻,也暗中派人调查此事,但数日以来还是没有一个让老百姓安心踏实过日子的结果。现如今,一到晚上大街小巷就黑灯瞎火寥无人踪了。白天的时候,那些失去女儿的爹娘就会披着麻布服,跪在街头巷尾,顶着风雪哭丧、烧香、求神。弄得整个永安镇弥漫着一股阴森怪异之气。如果一个人穿街走巷还会感到背后有阴风刺骨。
鹿儿每遇到一个哭丧唤儿的人,就弯下腰提起锁链尽量加快步伐。
她顶着满头的雪花又走进了酒馆儿。一家她常来光顾的酒馆儿。
“鹿儿,今儿个你还是去别家吧!我这不赊账。”掌柜的冷眼相待,用身体堵在门口。
鹿儿身上没钱,心知肚明,更加无话可说,最后只好怜悯兮兮地出了门。接下来不知如何是好?
她焦急着蜷缩在台阶上,任风雪席卷着全身。她想,如果就这样冻死了,是不是解脱呢?她默默地哭了。
“不许哭!爱哭的女人只会是一个屈服在感情之下的奴隶!我的弟子只能拿剑杀人!”这是她师傅常常鞭策她的话,每当低下头她就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