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中原人,你来自其它地方?”走在路上,白衣牵着马,马背上坐着那女子,幸好她身轻体瘦,不然岂不是苦了瘦马。
“是呀,我便是你们口中常言的南疆人。”女子轻声回答,宽阔的路上只有他们二人走着,往来无行人。
听到“南疆”二字,白衣突然想起魏清涯在白衣下山前,告诉白衣江湖上有一样东西千万不要碰,那就是南疆的毒物,南疆毒物世上最难解,纵使白衣内功已经略有小成,寻常毒物不能侵身,但南疆的毒物总有些是例外。
想到这,白衣忽地一阵沉默,身上起了一点鸡皮疙瘩,他又想起幼时被魏清涯喂下毒蘑菇的事了。
此时能听见的声响只有风拂过草地的声音,让气氛稍微有些尴尬,白衣自小便没怎么和姑娘家说过话,这时倒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伸手挠挠头,绞尽脑汁想要说出些话来。
“我说小哥儿,你们这里难道见人一面不需要自报姓名吗?”倒是那女子先打破了沉默,向白衣出声问道。
“这倒是我的疏忽。”白衣渐渐反应过来,刚刚在脑中思索良久却是忘了互通姓名,“我叫白衣,不知姑娘姓名?”
女子掩嘴一笑,道:“是你总穿着一身白色衣裳才叫白衣,还是因为叫做白衣才穿着一身白色衣裳,远远看着倒像那奔丧的人……这样不好不好。”
白衣听后尴尬地摆摆手,总不能说故事里的武林高手都是穿着白衣,一身似雪、清冷凛冽才穿了一身白色衣裳吧,‘不过,一身白衣容易沾染灰尘,难洗,进了城可要换了这身。’他心想。
尔后女子接着说:“我叫玉罗烟,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红衣,因为我总是穿着一身红嘛!”说完,她又咧开嘴哈哈大笑,毫不顾忌形象。
白衣开口问她:“你怎的会来中原,还是自己一个人在盘龙道口那地方。”话一出口,白衣便后了悔,人家一女子,总是有些隐情,自己这一问莫不是揭了人家的伤疤。
女子……玉罗烟止住笑,看了看他,说:“我本是到中原来嫁人的,结果护送我的队伍被人劫了,全被杀了,便只剩了我一个。”
“那……”白衣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又止住,玉罗烟看他的样子,已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你一定是想问,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我也是惨,那群截杀的人对我毫无兴趣,就像兴致一起便来劫上一道儿,可怜我被扔在了那儿,也不知道去哪,还好遇上了你。”
“不过话说,这世间真有男人对我毫无兴趣?”玉罗烟自顾自的说着,突然她勒住马停了下来,白衣疑惑的向她望去,却见她俯下身来,脸与脸之间的距离极近,白衣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鼻尖底下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香气,不属于白衣所知的任何一种花香。
渐渐,他的脸漫上了红云,这一下可把玉罗烟逗得大笑,她支起身子一边笑着一边说道:“看来,我也不是那么引人无趣。”
白衣发现她只是在逗自己后,不知为何,也随之莞尔一笑,他一转身,继续牵起马朝前走,“走啦走啦,天色渐暗,我们得快点找间客栈。”
只是,刚刚听她说自己来中原嫁人,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失落,这种事情根本和话本里的故事不一样,说好的要携手同行呢。
白衣他们在盘龙道口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天色已暗,弦月将出,白衣才终于找到一家客栈,客栈门口有一小二相迎,待他牵了马把白衣和红衣引到客栈内堂时,白衣才施施然地发现,他身上剩下的盘缠只够一个人的房费,这下他有些犯难,自己又不好意思与玉罗烟说,不如干脆让她先住一晚,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凑合得了。
玉罗烟在一旁看着,见他拿着小布袋摇摆不定的样子,已然是知道有何问题,她上前抱住白衣,夺过那几钱银子,扔给客栈掌柜,大声说:“你我虽未洞房,但已是下了聘礼的,此时独身在外,同住一屋又有何妨。”
掌柜接过银子,看了白衣几眼,又看了看玉罗烟,倒也没说啥,反倒是白衣,在手续办好之后,才慢慢反应过来,他慌忙拦住玉罗烟,对她说:“男女有别,我怎可与你同住一屋,这样,今夜你安心睡下,我去找掌柜借间柴房凑合一宿。”
正当白衣动身要去找掌柜时,玉罗烟拉住他的袖子,说:“你不会是初入江湖来的吧?这间客栈地处荒郊野岭,况且今晚也只有你我二人投宿,万一是家黑店呢?”
白衣有些不明所以,他问:“你怎知道这里是家黑店?”
“第一,这客栈小二不像是个寻常小二,你看那个小二只看了我一眼就没再看,这等定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此话说出来,虽然像是玉罗烟自夸,但白衣竟然真的觉得有一丝道理。
玉罗烟接着说:“刚刚那掌柜,接过银子连看都不看,直接放在柜台下,这可不像一个做买卖的人啊,万一银子缺了,他又找谁说理去,所以他只会图谋更大。”
听玉罗烟说完,白衣思索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而且……”玉罗烟顿了顿,趴在白衣肩头,对着白衣耳朵轻轻说道:“你有没有听见后厨的磨刀声,这客栈今夜就你我二人投宿,却在开好房后立马磨刀,而且我们并未要些饭食,是不是有些问题?”
白衣听完暗自点头,他白日瞧玉罗烟的模样应是十七八岁,可江湖经验倒比自己多了不少,不由得一阵信服,可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玉罗烟此时的姿势与他是那么暧昧,只是玉罗烟倒好像还没察觉到的样子,他此刻推开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咚咚咚’一阵声响传到玉罗烟的耳朵里,她抬起头,眉头一挑,隐隐约约嘴角翘起,白衣在玉罗烟的目光注视下无处躲藏,他慌张躲开玉罗烟的注视,溜到一旁,暗自运气,稳住心脏的跳动,喘了口气,他冲小二大喊:“我饿了,一会儿尽快把饭菜送到房间里。”
上了楼 ,玉罗烟坐在床边,百无聊赖的用手支撑着下巴,而白衣与她隔了一段儿,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桌子上摆着的是刚刚小二送来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刚刚那小二步伐沉稳有力,想必是练武多年。”白衣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放进嘴里。
“那你不怕他们在饭里下毒?”玉罗烟换了个姿势,双手撑床,衣裳隐隐有从肩膀滑落的迹象,白衣认真看着面前的饭菜,说:“我自小随师父修习他的独门内功,一般的毒物侵不了我。”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是因为我比一般毒物更毒?”玉罗烟那如莺般的声音传来,这一传就在他心里打了个转儿,他心想‘师父诚不欺我,南疆确实危险,连女子也是一样。’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可毫不示弱,“我为何不敢看你?”白衣回道,“只不过今日路途劳累,我只顾得上眼前的饭菜是了。”
“那你吃完了吗?”
“还没有。”说着,白衣又挑起几筷子猛往嘴里塞,塞到腮帮子鼓了起来,又因嘴里食物太多嚼动艰难,让他一下子噎到,慌忙找起了桌子上的水。
玉罗烟见他慌乱的样子“噗”地一声笑了起来,她不知为何明明才认识了不长时间,就特别喜欢逗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见他良久找不到水,玉罗烟站起来,把桌子上的水送到他的手边。
拿到水后,白衣猛地灌了一大口,说声得救,再向玉罗烟道了个谢,这一道谢不要紧,只见玉罗烟此时衣衫不整,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又红了脸,刚吞下肚的水与饭食像是要返上来,不得已,他咳嗽了几声退到门口,嘴里不断说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却又止不住的把眼睛向玉罗烟那里瞟去,这一瞟倒是见玉罗烟已经整理好了衣衫,于是他也慢慢缓了下来,只是感觉心里此刻有些瘙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玉罗烟退回床边,躺了上去,说:“你要上来与我同眠吗?”
听到这话,白衣呆了,虽然他确实很想,但这时还是要否认一下“当然不是!”
“你既不与我来,不如趁早熄了灯,休养精神,这店家应是要趁我们睡着之后才会动手,不如先给他营造一个假象,诱他上来,之后就交给你了。”
既然玉罗烟这么说了,白衣倒也没反驳,他拖来几张凳子拼在一起,转头吹熄了灯,屋子一暗,反倒衬出月光的明亮,他躺在凳子上无心睡眠。
那磨刀的声音已经没了,耳中渐渐有脚步声传来,白衣叹了一口气,把木剑抱在怀里,床上玉罗烟的呼吸已趋于平稳,仿佛对白衣十分放心。
脚步声越来越近,白衣一个翻身跃起又轻轻落到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同时间,脚步声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