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瑶宿醉醒来,虽然喝得不多,可是胜在他酒量惊人,把三爷头疼得不要不要的,捧着自己的脑袋哼哼唧唧了半天,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舍得下床觅食。
只是,这大长腿挂在床沿上还没占地,就似乎隐隐约约觉察到了空气当中的一抹不对劲。
三爷用异于常人的肺活量使劲地在空气中嗅了嗅,过于敏锐的嗅觉立马告诉他——
他房间里,有女人。
天哪!他昨天晚上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居然带女人回家?!
真出息!
宋元鸣他们难道就不知道管管他的吗!
此时自听见从他的卧室外面还传来细小的声响,看来,那女人是还在他家呢。
三爷瞬间剩下的酒也都醒干净了,做贼似的在自己家蹑手蹑脚地行动起来,翕开一条门缝往外偷偷地看,只见果然有个女人正站在他豪装的厨房里,使用着高档却连他自己都没用过的餐具组。
到底是谁!
梅若瑶不禁有点来气,就算自己做了点酒后乱性的事,那都早上了也该一拍两散了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难不成还真要有后续?
拜托,这世上他唯一想要和她有后续的人已经出现了,别的都只能当过客。
三爷清清喉咙,准备请这位过客离开,只是过客忽然转身,抬头,还朝他一笑……
妈诶,这哪是过客?这分明就是他的后续!唯一的!
梅若瑶头皮都发麻,酒醒了又醉,脚下直站不稳,脑中疯狂回忆——
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唉呀妈呀亏大发了!!!
走到餐桌边的时候一个脚底打滑,差点摔一跟头,还好椅子就在屁股底下刚好坐进去,免了他的尴尬,然后立马跳起来看着他的唯一后续。
盯着人家的脸看显然有点羞涩,咱三爷脸皮多薄啊!视线一低正好落到范一鹿手里捧着的一叠包子上,瞬间眼睛也亮肚子也叫。
“这……这是你亲手给我做的吗?”
三爷满脸小媳妇的幸福,看来昨晚上的确发生了一些虽然他忘了,却切实发生的事情,否则人家现在也不能这么照顾自己啊。
嘿嘿……
嘿嘿嘿……
范一鹿笑得那么像田螺姑娘,说出的话却跟大海里的水一样凉:
“不,叫的外卖,我亲手摆的盘。”
……
外卖啊。
没事!摆盘也是心意啊!摆盘也很累的好不好!
三爷乐呵呵地还要上去帮忙,好像这是什么了不起的重活似的,范一鹿再干下去可能就要被累死了。最后吃完洗碗更是殷勤至极,但凡他能对自己师父这么殷勤,怕是两位老人家半夜都得笑出声。
范一鹿闲下来,窝在梅若瑶家豪华的沙发里,看着人家主人忙前忙后,简直是闲得尴尬,就想起来要不然跟薛青青联系联系,话说自己手机里还有几张存货想给她看呢。
薛青青那边难道就不也闲得尴尬吗?
周秦榆自告奋勇要做他擅长的老北京传统小吃,薛青青拦不住,只能任由穿着洒金黑大褂上舞台的角儿穿上了围裙进厨房,然后,看到范一鹿给她发来好几张昨天晚上自己和周秦榆一起走的照片。
范一鹿一脸捉奸似的兴奋等着薛青青恼羞成怒,可却没想到半天以后,却收到人家要多坦荡有多坦荡,要多心如止水有多心如止水的回复:
“我们在一起了,走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吗?”
范一鹿:“???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
好啊……背着自己做这种暗度陈仓的事是不是!
范一鹿没想到给自己找了个不自在,再看看梅若瑶哼着小曲洗碗的欢乐背影,愈发忧伤。
“那什么……跟你说件事啊……”
薛青青:“say。”
范一鹿想着打字也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观察了一下梅若瑶的情况,估摸着从厨房到客厅的距离,加上他嘴里哼哼的小曲,应该是听不见,于是压低了声音发语音。
“我昨天晚上,把梅若瑶送回家以后……就留在他家了。”
薛青青那边就没动静了,无所谓,反正她继续说:
“你别误会,我知道以你龌龊的思想肯定会误会。我可不像你!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啊!就是他喝醉了,我看他挺可怜的,你知道我一向是个好心人,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没人管呢?而且这不是重点……”
等这句话说完,才看到薛青青在屏幕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然后发了一条:
“这还不是重点?信息量有点大啊范女士。”
范一鹿继续说出她的重点:
“重点是——昨天晚上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是gay啊……”
嗐,就这个?
还重点?
她可觉得一点都不比范一鹿留在梅若瑶家过夜来得有震撼力。
薛青青有点失望:
“这点小事,你才知道?”
“你早就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啊。”
范一鹿暴跳如雷,薛青青云淡风轻,甚至看着周秦榆的背影还隐隐萌生出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范女士也真是奇了怪了,一大早搞得这么气急败坏,何苦来呢?既然知道了梅若瑶不是gay,那给自己打什么电话?跟人家好好在一起不好吗?
世界如此美妙,恋爱如此真香,她何必如此暴躁?
范一鹿经过昨天晚上也是早就没脾气了,单觉得老天爷是要往死里整她,这她哪斗得过啊?噩耗一个接一个,她都想开得不能再开了。
“行,你行啊,都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元禄社的人,跟他们合起伙来玩弄你昔日好友,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罢,这都不重要了,谁让我天生命苦呢?我还没跟你说完呢,昨天晚上还不光是我知道了他不是个gay,他……还顺着饭桌讲的那些继续跟我……跟我表白来着,之前我只当他是玩呢没放在心上的,可现在知道他……其实是个异性恋,这叫我还怎么用平常心对待啊?他真喜欢我啊?他喜欢谁不好为什么要喜欢我啊?他为什么不能是个gay呢?”
“……你这话到底是在咒梅若瑶还是在嫌弃自己?”
“哎你说话注意啊,我可没有歧视gay的意思,我只是遗憾,为什么这么适合当一个gay蜜的人……居然不是个gay呢?”
“你能不能给异性恋一点活路?多数人群也是需要理解的啊,千万不要矫枉过正行不行?”
范一鹿一点都不想在这种语言游戏上跟薛青青多费口舌,她肯定讲不过她,人家是干什么的?职业的唬人,现在还找了个职业的哄人的男朋友,自己跟人家斗嘴岂不是在找死?
“你说他为什么偏偏喜欢我呢?这让我很惶恐啊。”
“对自己有点信心,范女士,你就是隐山闭水太久了,其实你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女性,被人家看上、表白,也很正常嘛,这是好事啊。”
这种话要是薛青青在之前对她说,她一定会很高兴,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说,她是真的高兴不起来。原来这世上的事情果然都是好伴随着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做人太优秀了,就是会有一波桃花债,防不胜防。
“可是我现在半点都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啊!的确,实事求是讲,梅若瑶也挺好的,但是我并没有跟他,跟任何人有发展一段超出友谊的感情的想法,你说这突如其来来这么一出,我很困扰的……”
薛青青想了半天,问她:
“难不成你是真想出家当道姑了?”
范一鹿也想了半天,终于被绕进去了:
“也是啊……”
她也不是为了真想出家,也不是要终身与山水为夫妻,那为什么不能和别人有发展一段超出友谊的感情的想法?她可以顺其自然,但是一把关上别人求爱的大门,是不是就有点太自闭了?
薛青青这是典型的偷换概念,换得不动声色,对方怀疑自身,这正是人家首席拍卖师高明的地方,此时正一边偷笑一边打字:
“我也懂你的想法,觉得太突然了是不是?不要慌,做人嘛,总有这么一天的,你就顺其自然就行了,也不用太有心理压力,就算你们最后没成,就当试试手了嘛。”
薛青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么渣女的话来的,反正是别人的事情,信口胡诌也不必负责,更何况那有隐患的别人是梅若瑶。
梅若瑶么,皮糙肉厚,总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欺负。
嗐,她怎么越来越像周秦榆了……
收收坏笑再假装好人地说:
“你啊,就是那种嘴上看别人谈恋爱老是酸,感叹甜甜的爱情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你,可要真让你谈个恋爱吧,马上就认怂,连连摆手喊打扰了的那种人,范女士,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是吗?
原来自己是这种人。
自己现在才知道。
范一鹿沉默着怀疑人生怀疑自我,薛青青眼看着周秦榆从厨房里出来,赶紧发了最后一条:
“不跟你聊了,我要吃早餐了。”
想想又特别故意地补上一句:
“我们家秦榆亲手给我做的。”
范一鹿眼睁睁看着屏幕上冒出来的这两条,酸得眼泪都快顺着脸颊流下来。
甜甜的爱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啊……